邱宗植
老家的小河,弯弯曲曲,隐蔽在绿草碧荫之中;潺潺的流水声,犹如美妙的琴弦,奏出一曲曲迷人悠扬的乐曲。
夏日,河水明亮清澈,鱼虾见底。清凉的傍晚,成群的鱼儿摇头摆尾,悠然翻越,宛若水中的镜子,闪着片片银光。
河中有诸多鱼类,譬如绯红的“火烧婆”,黝黑的“平头鱼”,色彩斑斓的“七点花”,还有农家鱼塘流失的草鱼或鲤鱼等。当然,小河里除了鱼类,还有小虾与螃蟹。
小时候,村里的小孩们常常成群结队,在河里安扎鱼床。他们用石块垒起两道石墙,让河水顺墙内流淌,出水口处安上一个底部用竹篾拼成的“过滤斗”,然后遮盖好茅草,鱼床便安好了。夜间,鱼儿悠然顺水而下,不知不觉落入鱼床。
翌日清晨,孩子们拎上鱼篓来到小河,只见鱼床内铺满了白花花的鱼儿。落入陷阱的多半是脾性暴躁的“平头鱼”和自信而简单的“七点花”,精灵的鲤鱼和“火烧婆”极少上钩。
餐桌上有了鱼,孩子们口欲倍增,八成掺番薯缨的大米饭,吞起来咕咕儿响。此刻,孩子们的父亲脸上便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嗯,吃吧,多吃点,吃得多才能长得快啊。”瞧那样子,恨不得孩子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小河上游有一穴深潭,村人称之为漈潭。漈潭是人们夏日洗澡和游泳的胜地。孩子们毫无顾忌地脱光身子,双手撑在沙滩,两腿上下扑通地拍打,慢慢儿,便学会了游泳。大人们在漈潭里来回畅游,动作轻松而潇洒。村里的姑娘们,则如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待到人散浪静,或到了傍晚时分,才偷偷地来到漈潭洗澡。
漈潭的头顶,是一道十几米高的瀑布,或许鱼儿上不了激流直泻的瀑布,上游便断了鱼儿。
那年夏天,孩子们在河里,用石块与黄泥,围住了一泓河水,然后把围住的河水舀干,从中逮住了许多鱼儿。他们把这些鱼儿,装在水桶里,拎到漈潭上游放生,巴望鱼儿也能在上游生活和繁衍。
刚过惊蛰,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上游,瞧那鱼儿是不是还在河里,瞧他们是不是已“生儿育女”,无奈河水湍急,啥也没能瞧见。
又到了仲夏,河水细了,孩子们寻寻觅觅,终于在一穴潭儿瞥了几条鱼儿,它们如下游的鱼儿一样惹人喜爱。孩子们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许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因求学和工作离别了山村,家乡渐渐变成了故乡。
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山上的林子被采伐了,小河沿岸那浓酽的绿色,渐渐淡褪了。遇上大雨滂沱,山洪暴发,那绝无仅有的抔抔泥土,沿着陡峭的山坡滑落在小河里。小河流呀流,流走了鱼儿,流走了绿色,流走了孩子们多少甜蜜的梦。
小河日渐浑浊,河床堆满了垃圾与乱石,那大大小小的潭穴早已荡然无存,漈潭虽在,却已面目全非。如今的老家,有高楼大厦,有酒家,有卡拉OK厅,甚至还有了咖啡厅,只可惜如今的老家小河,再也见不到鱼儿和小虾以及螃蟹了,孩子们早已没有吾辈孩提时代的那份河趣了。
我常常梦见山村里,有一条清亮的小河,鱼虾成群,螃蟹戏水。小河两岸草木葱茏,虾子草在水里轻轻漂荡。我知道那一定是老家的小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