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婷

    记得刚从乡下搬到县城时，社区四面都是空荡荡的田垄，楼房中央的大钟成了小城的地标。它那洪亮长阔的钟声响彻千里，并且每天都能如约报道，也伴随着我一天天的成长。

    我们的社区是开放式对外的，站在阳台上便能看到钟楼的全貌，钟楼顶端的塔针有几十米长，高耸精神，直逼苍穹。楼下方四通八达，声路通透，气势俨然。当清晨的第一股钟声敲响，一声两声，次第而起，人们生活的序幕便逐一拉开……

    城里的人流随着晨曦的晕染，逐渐密集起来了。店面做生意的一早便噼里啪啦地拉起卷帘门，准备新一天的营生。早龙摊位的阿姨们天还未亮，便在钟楼下稀疏地安顿了几个散点。钟楼下赶着上班的人，嘴里咬着早点的学生，在时钟的鸣响下渐渐地加快了脚步。社区附近田里农忙的人，早早地便下田捯饬，他们要赶在晨钟来临前烧好一大家子的饭菜，毕竟园里的毒日头是等不及人的，如若没有一大早提前下地耕种，一天下来便做不成几件像样的事，赶早也是城乡过渡的小县城保留下来的优良劳动气质。

    半晌时分，夕阳西下，钟楼上方黄晕尽染，小城人们妥帖如常的作业收尾，钟楼余音带着几分浪漫和慵懒。高温劳作的工人们终于可以小憩一会，喝上几口凉茶，工头大方的话还能配上不错的茶果。厨房里女人们忙活着晚餐的小菜，露台上的碗筷和小酒早早摆上了，只为男人们和孩子们到点能回来吃上口热乎的。封闭保守的家庭生活，也跟着钟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钟楼的秒针顺着一刻度的时速细密缓慢地走着，钟楼一天里所有发生的人事在夕阳的淡漠中缩放直至闭幕。城里人到了晚上才有自己的夜生活可以安排，乡下的人们朴实惯了，串门唠嗑到深夜是常有的事。钟楼到了深夜便进入无声状态，时空依旧不停歇地运转，万家灯火的烦心俗事却未曾静止，在梦境里始终有个秒点在静默里不断催促……

    钟声，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入小城人们的生活。只要有它的运转，时间便是立体存在的，人们生命节点才能量化，如同看得见的沙漏在流逝。人们已经把自己的时间和钟声融为一体了，跨年守岁是由它来奏响翻篇，村里人烧香拜佛时辰常靠它来对上，十字路口离别和重逢的上演缘于那双操纵命运的手。钟楼的人会老，房子也会有陈旧翻新的一天，城市面貌也可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但那双隐藏在光速下的手，时常拨弄着世事无常的戏码，人生万象，心境择日而异，兴许我们都该有属于自己年龄段的忧虑才是常态。

    钟楼的月，住在钟楼的人，还有城乡过渡发生的变化，都是一代人内心挥之不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