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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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嘴蛤里的父爱

刘永宗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老家土地贫瘠,好在可以“靠海吃海”。家乡的滩涂上银光闪烁,松软的淤泥上布满细密的小孔,轻轻一挖,便能发现藏在底下的鸭嘴蛤。它因贝壳酷似鸭嘴而得名,银灰色的外壳又薄又脆,在阳光下透亮诱人。

老家有句跟鸭嘴蛤有关的俗语,让我印象深刻。那天,听闻老宅旁石埕有人表演魔术,我和小伙伴阿炮跑去凑热闹。我模仿《穆桂英挂帅》里的武旦,腰插竹竿当旗帜疯跑,结果摔倒,门牙剧痛,鲜血直流。我满嘴是血,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父亲见我受伤,满眼心疼,急忙查看伤势、清理伤口。他眉头紧皱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早说过别跟调皮的阿炮乱跑,这下吃苦头了吧。就像那句俗语‘鸭嘴蛤嫑趁头大眼蚶去颠’,你跟在他后面,只有吃亏的份。”

当时我阅历尚浅,觉得这俗语刺耳,也不懂其中的哲理,但对鸭嘴蛤记忆深刻。那时家里经济不宽裕,鸭嘴蛤价廉物美,成了餐桌常客。父亲做鸭嘴蛤的手艺也堪称一绝。他会先把新鲜的鸭嘴蛤放进清水中,撒盐让它们吐尽泥沙,再清洗外壳,沥干备用。

我最爱父亲做的清蒸鸭嘴蛤。他把处理好的鸭嘴蛤整齐地码放在盘里,再撒上葱花、姜丝,淋上老酒、酱油,滴几滴花生油,大火蒸几分钟。蒸汽升腾,厨房弥漫着鸭嘴蛤的鲜香。出锅后,鸭嘴蛤的壳微微张开,露出鲜嫩的蛤肉,白里透粉。轻轻咬一口,蛤肉鲜嫩多汁,让人回味无穷。

父亲还会做鸭嘴蛤豆腐汤。他把豆腐切块,加水煮至微微沸腾,再加入鸭嘴蛤。随着水温升高,鸭嘴蛤壳一个个打开,汤汁变得乳白浓郁。撒上五味粉和香菜,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就做好了。喝上一口,鲜香醇厚,豆腐的嫩滑与鸭嘴蛤的鲜美完美融合,温暖了整个胃。

当然,鸭嘴蛤最经典的吃法是腌制。父亲把鸭嘴蛤洗净沥干,用粗盐腌制。缺肉少菜时,不管是配稀饭还是地瓜粥,都非常下饭。腌制后的鸭嘴蛤咸香适口,为贫寒之家的餐桌增添了一抹亮色。

时光飞逝,我已步入中年。回望过往,父亲当年的教诲犹在耳畔,鸭嘴蛤的滋味仍萦绕舌尖。可如今,父亲已永远离开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门牙摔坏是因为阿炮故意放石块绊倒我,让我明白了“鸭嘴蛤嫑趁头大眼蚶去颠”这句俗语的教育意义,人生就是不断选择的过程,就像鸭嘴蛤与大眼蚶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碰撞,鸭嘴蛤壳薄易碎,大眼蚶壳厚硬实,碰撞后,吃亏的还是鸭嘴蛤。

如今,偶尔品尝鸭嘴蛤做成的美食,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父亲的爱,如同这鲜美的鸭嘴蛤,看似平凡,却蕴含着无尽的温暖与力量。这份藏在鸭嘴蛤里的父爱,将永远激励我在人生路上谨慎前行,守护好自己的生活,避免再磕碰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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