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进

依山食山，傍海食海。对于闽南山乡人来说，山里那一朵朵红菇菌子做出来的汤料，带着红艳艳的喜庆色彩，可以称得上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山珍美味。

红菇是一种恋旧的菇种。有经验的山乡拾菇人都知道，出红菇的地盘，年年都固定，是不跑偏的。通常只有经受甜槠、苦槠阔叶树、大栗树等树种的庇护，待这些树种积攒足够的腐殖土壤层，铺排足够多的落叶，再加上足够的温润阳光、潮湿空气，才是出产红菇的温床。并且红菇还娇贵得很，一般不愿被人干扰，接受不了人工种植，山乡阔野才是它们永恒的家园。

红菇的这一点品性，跟闽南山乡女儿颇为接近。不管嫁到何处，年岁长到何方，那些山乡女儿们，作为“渣某菇”，始终是惦记着、烦恼着年迈的双亲、打拼生活的长兄、涉世未深的弟弟，费尽心机，三不五时地奔回娘家，这里瞧一瞧、那边问一问，总寻思着帮忙添点什么、解决点什么。

因红菇自带“渣某菇”色彩，也被闽南山乡人用在了滋养母亲身上。在闽南山乡地带，一旦女人坐了月子，当婆婆的自然炖上一碗红菇鸡汤，犒劳着立下传代功劳的产妇，用“以形补形”的土办法，给产妇滋养着血虚的身子骨，心心念念着产妇的脸庞早日恢复红菇样的颜色来。

闽南山乡人习惯汤在前、饭在后。若是要配干饭，只需掏出那么三两朵红菇掰块，加两块水豆腐切片，再撒一点捏散的地瓜粉瘦肉泥，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做出一道甜滋滋的家常汤食来。

若是家里人有谁吃饭不着调，招惹了些许小胃痛、烧心肝的话，善于察言观色的山乡“煮妇”，也会掰了红菇腿直接炖了肉汤，来养养身、补补胃。

若家中来了客人，又还不是饭点时刻，聪慧的山乡“煮妇”就悄悄地拎出装红菇的袋子，盘出点面线，再从鸡窝里掏两个鸡蛋，做一碗红菇面线蛋汤来，洒点红曲酒，让来客垫垫底，赢得“那户人家福气，媳妇乖巧”的身后声誉来。

就这样，山乡“渣某菇煮妇”，习惯用一碗红菇汤，丰厚着一代代山乡人的骨骼，让他们在外打拼有活力；丰润着一家老小的脸色，让他们看上去别有精气神；丰富着一个家族的血液内涵，让他们长长久久获得了生生不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