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美云

    翻朋友圈，看到江南好友新发的动态，图片上一把嫩嫩的艾草芽，一个个新做好的碧绿圆润的艾草团，配上文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支春。瞬间心生喜悦，便有熟悉的艾草清香，迫不及待地从记忆深处游走出来。

    想起正当三月的江南，正是杏花桃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樱花和玉兰花自然也要赶着热闹，紧跟其后。想起前些日子的电话里，远在江苏的母亲就曾喜悦地说起小区里的柳树：“伢啦，天气暖了，春天是真的到了呢，柳树枝都软了，柳枝眼里都冒出许多小青芽来了，嫩得叫人心里那个欢喜。”母亲没上过一天的学，却在江南的春天里欢喜成了一位诗人。

    周末时就有了忽然而至的兴致，一大清早的，唤了小女儿，叫了小外甥女，美其名曰：亲近自然，触摸春天。三个人便热热闹闹地朝着家附近的小山坡走去。

    南方号称四季如春，但四季里恰恰春的痕迹是最不明显的，尤其对于像我般曾在江南的春天里生活过、见过江南盛大的春天的人，总感觉恍个神就已是炎夏了。

    去小山坡要经过一个小石库，记得小石库边有一棵野生的小桃树，我曾见它开出过稀稀疏疏的几朵桃花，淡淡的粉色，在密密的龙眼树底下，格外地惹人怜，让人忍不住为它停了脚步。今天路过时，很自然地想起它来，在曾经见到的位置细寻，竟不再有踪影，想是土地的主人觉着它是无用之树，当着杂枝给砍掉了吧。

    女儿和小外甥女年龄相仿，都是喜静不喜动的孩子。难得出了门，倒也兴致极高，一路朝着小山坡欢奔而去，偶尔我还要小跑两步方能跟上。

    终于，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山坡上的杂草似乎更盛了些，一棵不知道谁家不要的三角梅树，随手移到了小山上，便扎了根、散了枝，正在惊艳地开着，一团团玫红色的花瓣，艳过我见过的所有盆栽三角梅——植物果然还是自由生长的可爱些，有精神气儿。

    依稀记得山坡上有一小片艾草丛，是前年春天我独自闲逛到山坡上发现的，那些刚冒芽没多久的艾草，叶片上还有着白乎乎的细绒，用手轻捻一片嫩叶，艾香便扑面而来，记忆里的春天瞬时炸开。当时还想着，待到端午节时，也学着故乡的风俗，来采些成熟的艾叶收着，再学着母亲的样子，感冒腿酸时，煮水熬汤泡一泡，或者夏日里烧叶熏蚊，一室清香。记忆里，艾草在母亲的生活中，似乎万般皆宜。

    我凭着记忆，带着她们在草丛里寻着艾草，寻找它们曾一丛丛蓬勃于我眼前的身姿，可是，等我们真正找到它们时，才发现曾经那么茂盛的艾草只剩下稀疏的几株了，不过因为稀疏，长得倒也茁壮。

    想起闽南这边也有许多用艾草的风俗，有用刚生长的艾草做青团的，端午一样会折艾草枝插于门楣之上，还有，挖艾草根煮瘦肉汤的。应该是有人发现了这丛艾草，在去年的端午节来挖过艾草根吧。

    正在怅然若失里晃着神的我，听见走在前面的小女儿和小外甥女如发现新大陆般的欢呼：呀，一棵桃树！抬头望去，前方一片高大的龙眼树下，一棵小小的桃树，满树粉色的桃花，正在娇艳地开着，心情忽地明朗起来、喜悦起来，朝着小女儿的方向急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