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安阳
出东方,洒落大地的阳光为古塔披上炫目的光彩,我于朦胧中感受到,那淡漠岁月的塔刹拔脱而出的威严和气势,便睁开了双眼,舒展枝叶,给予温柔的凝望。
书声琅琅,随风入耳。迟到的孩子正背着书包急匆匆地朝着教室奔跑而去。俯视着美丽而祥和的校园,我在塔上随着微风尽情地舞蹈。若问我为何生于塔顶,我并不十分清楚,不知何时起,我的根脉已与塔相融,深深嵌入其中,作为塔顶一株小小的榕树静静地守候着它。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星塔。很多年前,有位游人前来瞻仰,口中吟诵着“夫塔以星名者,言其高可接星辰,文明炳星日”,我想这就是它名字的寓意。星塔在我的心目中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的字眼,它古朴雄浑,别具一格。与其他古塔不同,它为实心砖塔,以石筑作塔基,以红砖砌成塔身,四角五层,层层收分,置瓦出檐,四面作假门,呈楼阁形,塔顶有葫芦形塔刹,整体古朴雄浑,瘦削挺拔,如春笋般永远向上。
生于塔上,我曾日日惶恐。星塔是文物古迹。据说,星塔是明崇祯二年郑芝鹏重建。三层西面还嵌郑芝鹏撰《重建星塔小引》碑一方,碑文记载:以其地去水之处,有塔曰星塔,而乡因名焉。夫乡以塔而名,则塔与乡所繇来旧矣。可想而知,我所寄身之处,乃是当地重点保护的历史遗迹,修葺时被铲除,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与星塔为伴,看日出日落,春华秋实,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子。星塔被世人瞻仰,而我的存在也被世人所包容。我时常听到人们的惊讶与赞叹:瞧,星塔顶上那株小榕树,真是生机勃勃呢!
而我的生机,得益于星塔。或许,你听说过,塔这种建筑,原本是高僧圆寂后藏佛骨舍利子之处,但风水学的盛行,促使塔从宗教世界走向世俗世界。于是塔被认为是填补风水缺失的最好选择。星塔的建造是否也是如此呢?这里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星塔村的风水本是卧牛穴,村人每到中午,就要敲锣打鼓来唤醒卧牛。这就打扰到了专心读书的郑成功。他不堪其扰,就想出一个办法,建议村民在乡里建一座砖塔,象征牛鞭来策打卧牛,以代锣鼓喧扰。时光流转,如今,星塔所在之处,已经不是乡村农舍,而是安海镇星塔村安海成功中心小学校,这里的老师和孩子们时常在星塔下讲起这段美好的传说,鞭策自己像郑成功一样,努力读书。说到这里,你是否也清楚,我的勃勃生机源自何处了呢?“星光伴月书声琅琅,塔影鞭牛掌故传。”星塔可谓是见证了安平古镇千年文风的一脉传承。
日落时分,暮色匍匐,万籁在下,星塔无语。星塔两侧的大榕树,枝繁叶茂,在晚风中瑟瑟作响。看门的老人披着霞光,到背着手站在塔下。他每天都会这样静静地站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离开。时间,悄无声息,也许任何事物在时间中伫立得久了都会拥有了灵性。如塔,如我。三百年弹指一瞬,星塔阅尽人间沧桑,点亮了莘莘学子的希望和梦想,而它自己也已经成为传奇本身。老去的人们噙着热泪静默不语,星塔却仍似初见一般,经年累月的人间百态成了无法被讲述的故事,回荡在岁月深处,消散在弥留的黄昏。
于星塔之上,成长着、守护着、陪伴着,哪怕有朝一日,再次成为它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