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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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针线筐

    李思华

    记得二十三年前,母亲病逝的那一天,在含泪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我执意留下陪伴了母亲整整四十五个春夏秋冬,被母亲的掌心磨得乌黑发亮的针线筐,以寄托我们对母亲深深的怀念和无限的哀思。

    母亲的针线筐,是母亲的嫁妆,也是母亲和我们一家老小的心爱之物,它用细柳条编制而成,朴素而又精致,直径约四十厘米,深十五厘米。母亲的针线筐,盛放着裁剪和缝补所需的,细微而又平凡的针头线脑、剪刀碎布、大大小小的纽扣和蓝、黄、白各种颜色的色块;母亲的针线筐,更盛放着她对一家衣着冷暖的牵挂,盛放着贫寒和艰辛的农耕岁月里,那一种贴身的家的温暖。

    记得当年,家里穷得叮当响,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全靠父母土里刨食过日子,一根冰棍,一颗糖果,甚至一条红丝绳对我们都是梦寐以求的奢侈品,那打着补丁的厚实而又粗糙的土布衣裳,年复一年,伴随和温暖着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母亲不识字,却心灵手巧,一手针线活,让左邻右舍的乡亲叹服。当衣裤破了,或者难得添置一件新衣新裤时,全靠母亲在农活之余,挑灯熬夜,一针一线,细裁密缝。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煤油灯下,当我做完作业时,常坐在母亲的身旁,帮母亲穿穿针,剪剪灯花,调亮煤油灯光,或者静静地望着母亲穿针引线的神情。母亲把针线筐放在腿上,神情是那样的专注,时而挑拣着针线筐里的碎布,时而在头发上抹了抹针尖,时而掖了掖衣角或裤脚,时而俯身、低头咬断线头……

    不知不觉间,夜渐渐地深了。“妈,您累了,休息吧?”“华儿,明天还要上学,听话,快去休息,妈再缝几针就好了。”我上床休息了,只留下一豆昏黄的煤油灯光,静静地照着母亲的针线筐,照着母亲手中让我们心疼也让我们温暖的旧时光。

    记得有一句歌词:“野百合也会有春天”,贫寒而又艰辛的农家生活,止不住山村女孩对美的渴望和追求。在那物质高度匮乏的年代,当春天来临,山花烂漫时,身上穿不起新衣裳,头上系不起红丝绳的大姐二姐和她们的姐妹伴们,欢呼雀跃采来了山花,掐出花瓣,轻轻别在发髻上,那欢乐劲儿,就像忽然间捡到了一件盼望已久的心爱之物。当春天过去,山花飘零,有一次大姐二姐实在忍不住了,趁母亲去田里干活,翻出了母亲针线筐,用来描制样衣的蓝色和黄色色块,捣成粉末,和裁成条状的塑料带混合在一起,在小铁锅加水熬煮了,制成彩色塑料飘带,结成蝴蝶结扎在发辫上,那几天,大姐二姐快乐得像两只轻盈起舞的小蝴蝶,邻家女孩也都露出羡慕的目光。可是纸包不住火,不久东窗事发了,大姐二姐慌乱地站在母亲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妈,我们,我们……”说着,说着,姐妹俩哭了,眼泪滴在了母亲的针线筐上,母亲举起了手,却久久的,久久的没有落下。

    而今,母亲走了,母亲留下的,给过我们贴身温暖和浓浓母爱的针线筐,盛满了我们对母亲深深的怀念和不尽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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