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培瑜
我看过公园里刻满爱情的长椅子,看过路边刻满风霜的石椅子,看过学校里刻满青春的木椅子,唯独找不到母亲的那把椅子,母亲的“椅子”在哪呢,当自己也身为一个母亲的时候,才渐行渐懂,母亲的“椅子”一直在心底,那是一张深焊在心底的,谁都搬不动的一把椅子,当我一天天看着孩子的成长时,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母亲,许多年前你也是这样看着我一点点长大。我很想叫您在那舒服的躺椅上歇一歇,当我走得越远,这种愿望就越强烈。
记得家里的缝纫机前的一把结实的木椅子,黑漆漆的,原本光滑的板面,因时间久远已经斑驳干裂,四只脚已经不结实了,坐下去嘎吱嘎吱,上面的钉子已经深陷在木头里,锈迹也渗透在木头深深的纹路里,和木头融为一体了。这把椅子配合着缝纫机,是母亲以前做衣服用的,它跟着母亲麻利的动作,在嗖嗖嗖的声音中,被岁月腐蚀成一把沧桑的“椅子”,那些年为了生计,这张椅子着实成了母亲日夜相随的伙伴。光阴数载,慢慢地,这张椅子也就完成它的使命,渐渐被遗忘在角落里了。而她那最美的韶华,也随着那张椅子,渐渐被这无情的岁月收起那美丽的光环。
后来,我上中学了,离家较远,住宿在学校。当时条件是很差的,十个人在一间小宿舍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夜晚经常睡不着。母亲三两天就去看我,辗转两三趟车,就是因为不放心我。二十几年前的交通不像现在这么便利,客车常常人满为患,满车厢充斥着难闻的汽油味、汗味,实在没位置的时候,母亲就经常坐在车头中间那个铺着一块隔热布的大油箱上面,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到学校后,身上都是一股难闻的汽油味。几十公里的颠簸,只为看我几眼,那几年母亲的凳子变成了每辆客车的座位,我想每辆车几乎都有她的“椅子”,有她焦灼的身影。那张张移动的充斥着汽油味的“椅子”,常常在我心灵深处浮现。当你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忘了,你也曾有最美的年华,而如今它却消散在那一股股浓烈的汽油味中。
中考那年,出奇的热,她怕我休息不好,就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民房,那段时间,她成了陪读母亲。简易的出租房,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几张塑料椅子,什么也没有,她就带着几个碗,和一个电饭煲,就这么默默地陪着我。有天中午,午睡中,感觉很凉快,半梦半醒间,看到母亲摇着一张硬纸片。她是躺着的,等我看仔细了,一下子鼻子就酸了起来,三张塑料椅子,排成的“床”,侧身躺着的母亲,眼睛微闭,手很有节奏地摇着,原来梦里那清凉入心的微风是来自那个躺在塑料椅子上的母亲的。那三张椅子,至今我都能想起它们的样子和颜色,半米高的红色的塑料凳,上面还有很多印痕,我想夏天躺在上面应该是又热又粘的。那三张椅子很轻,可是在我心里,它们却似钢铁般坚硬沉重,而今那三个塑料椅子的位置,我想会永远住在心间。
人一生中看过坐过很多很多椅子,也许是高贵的红木椅,也许是普通的塑料椅子,可是母亲的那些椅子却像张张都长在茂盛蓊郁的大树下,永远有温暖如春的风吹过,永远有一束光照在那些岁月的“椅子”上,让人心安。岁月往矣,母亲的椅子何依?多希望在余晖铺平了青瓦的家里,在鸟儿翱翔高歌,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由我来给你支起一张舒适的摇椅,让我给你轻摇蒲扇,和你一起触摸那时光的皱褶,和你一起笑看那熠熠生辉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