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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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发和解

    胡美云

    近几年,与久未见面的好友小聚,常能收获到几句相似的惊叹:呀,你怎么这么多白发啊!听在耳里,无比惆怅。虽然不再有初见白发时的慌张,但心酸无奈之情却丝毫未减。眼睁睁地看着白发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多,消不掉,剪又长。心头很自然地涌过老杜的诗: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忘记从一头乌黑的头发里冒出第一根白发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当时的心情却依然是清晰的。那根早生的华发,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晨起的镜子里,令人措手不及。它飘在额前的刘海上,无声却倔强地向我宣告着它的存在,在满头的黑发里,它白得刺眼,白得触目惊心,对着镜子默默挑起它的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用力扯下了它。拿在手上,心情理所当然地慌张、难过与沮丧了好一阵子。

    日子于匆忙里忽忽而过着,白发也长得欢腾。从初发现的一根,隔些日子,就于不经意间发展到了三五根,再到一小撮一小丛的。我也从刚开始惊慌失措地拔,改成了用小剪刀去剪。对着镜子找白发,再一根根剪去,然后放在桌面的纸张上,看着那几根亮晶晶的白发,自欺欺人地心情畅快着。

    后来白发长得多了,自己一个人找,一个人用剪刀剪,已然臂力不够。看着越剪越多的白发和举着剪得酸麻的手臂,终究还是有了小崩溃。女儿见了,帖心地加入了帮忙寻白发剪白发的行列。开始的时候,每剪掉一根白发,都伴着女儿一声极有成就感的惊叹:妈妈妈妈,我又消灭一根啦。然后呢,白发长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在寻找白发,剪掉白发的战斗中,她也失去了耐性,开始一边找一边剪一边喊着:妈妈啊,你这白发实在太多啦,剪不完了。爸爸啊,你也快来帮妈妈剪白发吧。

    于是,与白发的斗争终于还是成了全家人的事。剪吧剪吧,剪到大家都倦了——我也倦了。最后,开始在网络上在身边人中寻各种偏方,黑芝麻黑豆黑花生……以求从内到外,从发根开始养起。当然,还有各种各样广告里吹得神乎其神说能白转黑的洗发水,也是没少试用。

    无奈,皆以失败告终。

    越来越多的白发出现在原本乌黑亮丽的刘海里,潜藏在两鬓里,在无声而坚定地向我宣告着时光之匆匆,曾经鲜衣怒马美好的青春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只剩“不知明镜里,何时得秋霜”的独自调侃和偶尔的悲凉了。

    前些日子与母亲视频电话,看着她满头花白,笑着和她说:妈,快过年了,头发去染一染吧?电话里的母亲却是极轻松的:不染了,这样挺好的,老就老了,白了发就服了老,也就更晓得珍惜日子了。

    我被母亲的好心态所感动所触动着。也为自己这些年与白发的纠缠与纠结深深地自省起来。

    想起从前少年时,开始见到自己有了白发的母亲,也曾慌张着让我一根一根地帮她拔下来。慢慢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就不再让我拔她头上的白发了,每当我要给她拔下来的时候,她总是笑着说:不要拔了,年龄越大,以后白头发会越来越多。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母亲,就已经与白发和解了吧。

    时光不可逆,就像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身体的渐渐老去一样。我和母亲一样,也放弃了拔白发,放弃了寻医问药试图白发变黑发。而是选了个更便捷也更能令自己心情愉悦的方式:把头发染成自己喜欢的颜色。

    我知道,我也与前来造访的白发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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