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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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旧事

    胡美云

    桃花山,山楂树

    桃花山下的端午节,除了菖蒲和艾草,还有山楂树。

    山楂树长在桃花山上。砍回那些已经结了山楂果的,母亲用细绳捆起来,吊在屋檐下自然风干,一直挂到炎夏,母亲才会将它们放下来。每天早晨折几根洗干净,放在灶台周边的吊罐里,就着烧饭做菜的余焰熬着。待吃完早饭,吊罐里的山楂茶茶汤便也熬成了,色泽金黄,有植物的清香,丰富了那些寡饭清汤的年月。

    为什么要这样呢?母亲也茫然,说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我不由看向桃花山。

    “山上没有桃花,为什么叫桃花山呢?”

    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母亲说。

    艾叶,菖蒲

    母亲砍回的艾叶菖蒲多是带着晨露的。

    她将它们插在家里大大小小的门上,插在上门框的两边缝隙里。她做得很专注,阳光也很专注地照亮她的脸,直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

    艾叶每年都会砍许多,也是捆起来放屋檐下风干,然后用旧衣包起来收好。艾叶是个好东西,除了女孩子熏洗、感冒发汗等实用功效,还被用在神秘的“洗三”上。

    “洗三”是一种仪式。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都要举行一个洗澡的仪式。“洗三”后的娃娃,穿上新衣,包裹好了,抱到宗亲祠堂里去请祖。我见过那浓浓的艾叶汤水,一室清香,也见过洗得香香的小娃娃。

    “我也洗过三吗?”

    “当然。”母亲在灶台的白汽里答道。

    炒蚕豆,咸鸭蛋,绿豆糕

    端午那天还得炒蚕豆。用铁沙子炒,沙沙地响,烈烈的香,间或“啪”的一声,那是一粒蚕豆爆开了。

    炒的是新蚕豆。豆皮是青的,没虫眼,咬起来也没老蚕豆费力,口感更香糯。母亲说,端午吃蚕豆,一年不拉肚。不知道其中可有典故,我忘了问,只心心念念地抓蚕豆吃了。

    咸鸭蛋也是端午必有的。不善腌菜的母亲,咸鸭蛋腌的却不错。煮熟后切开,蛋黄油溢出,满室香气,令人舌下生津。

    绿豆糕却是常常吃不到的,虽然它也是端午节的必备。它是节日看望老人的礼品,真正能吃到的,多是那些爷爷奶奶尚健在的孩子。母亲会买了去看望长辈,也有回礼了带回来的,却并不舍得给我们吃,接着留了作礼送给另一家了。偶有一两盒遗留,那已是节后事了,原本松软水润的绿豆糕硬了,但我们却吃得鲜美无比——那是记忆里最好吃的绿豆糕。

    前年端午,听说我想念家里的绿豆糕,家乡的小妹便寄了来。同样的牌子,同样的包装,顺丰快递隔日便到了,却再也吃不出儿时的滋味了。

    雄黄酒,粽子

    雄黄酒不在家乡的民俗里,但白娘子的传说,母亲年年跟我们说。许多年后远嫁闽南,第一次过端午时,见到婆婆手端着雄黄酒,用艾叶枝蘸着水轻洒于房前屋拐时,竟莫名湿了眼角。

    粽子却并非家乡端午的必备,母亲更少做,她实在太忙了。偶尔吃过邻里婶娘们拿给家里的,纯白糯米做的紧实的小牛角粽子,青碧色浸染了白米,绿润润的,香了很多年。

    闽南的烧肉粽似乎更好吃一些,每年的端午节婆婆也是早早备足了包粽子的料,刚嫁来的头两年,婆婆依着惯例,一个粽子包得半个碗大,半个都吃不完。于是笑着和她建议:“妈,如今生活好了,粽子可以包小些了哦,一个吃撑着了。”婆婆听了直笑,来年粽子便包小了。然后越包越小。

    日子,是真正的越过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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