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阳台的转椅上,阳光细细密密地洒下来,我眯缝着眼睛,让春的暖渗入肌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醺醺然中,一股幽幽的花香氤氲于周身,仿佛一扇神秘的门徐徐打开,一条春天的通道缓缓向前蔓延。
吾素喜读书、写字、侍弄花草。即使再忙再累,也得与诗书、草木亲近。陋室有了书香与草木芳菲,心也柔软起来了。
从小在山野间长大,草木与我密不可分。家家户户田间地头、房前屋后一年四季绿肥红瘦。都是庄稼蔬菜们开的花,或自生自灭的闲花野草。我们敬奉神明、玩过家家、编花冠、染指甲,都少不了花的帮衬,所以对它们的爱是很自然的。
浮世半生,花影重重。在光阴的流逝里,我与花儿对视,也是在与自己对视。
过年过节,花是必不可少的,它可是节日不可或缺的角儿。花开富贵、花好月圆、繁花似锦……花是一年伊始的好彩头,花是骨子里的浪漫与美好,花占据了家家户户的庭院、厅堂最显眼的位置。人们用花来装扮节日,也用花来寄寓吉祥如意。腊月初,大街小巷已衣鬓飘香,花影绰绰。街市、马路边的绿化带修葺一新——格桑花色艳态娇,一串红火热欲燃,金盏菊流光烁金……走出小区门口,迎面一墙闹翻天的炮仗花肆意地渲染着年节的喜庆。我偶尔翻阅朋友圈,也总能看到一片姹紫嫣红,春光烂漫,心里头不由得涨涌着欢欣的波澜。
我家前后两个阳台平日里安逸的发财树、绿萝、红掌、芦荟、虞美人、百香果等也不安分起来了,它们似乎嗅到了年味,使劲儿地吐翠溢芳,可终究唱不了主角。新近登堂入室的节令花儿喧宾夺主,艳光四射地吸人眼球。我前些天在花市转了几圈,晕眩于一片花海里。但也只能三思而择,抱几盆而归。粉紫而窈窕的大叶惠兰是首选,它神秘而高贵,摆在推门即见的花架上,新年的喜庆随即弥漫开来。紧挨着它的是一盆造型别致的组合盆景:修长的剑兰、秀气的白蝴蝶兰、蜿蜒的爬山虎、娴雅的蕨草,高低错落,相得益彰,颇具古意。茶几上放一盆水仙,花开得正好,花瓣素白,茎叶翠绿,香气淡远,有凌波仙子的孤洁。餐桌上,红果缀枝的天竺取意吉庆红火。壁柜上供着清水蓄养的文竹,书桌上斜插几枝蜡梅,阳台上也添得几盆静若处子的墨兰、建兰,仿佛把整个春天安放于家中,大可高枕无忧了。正月初一初二,阳光醉人,我难得如此清闲,一会儿给这花儿洒点水,一会儿与那花儿喁喁低语,时光的好难以言说。在花的簇拥下,节庆的气息无处不在,我化为一只翩然的彩蝶,全身舒展在温情脉脉的春光中,纵有万千愁绪也可忽略不计。当然,花的好不仅在于它带给你视觉和味觉上的享受,更在于它不贪恋,不强求,坦然接纳阳光雨露,顺应时序更迭。它珍藏天地间的秘密,也懂得捧出最好的回馈天地和人间。它精通各种语言,再晦涩的话语它都心领神会。它善解人意,是你心灵的知己,即使彼此无言相望,也能直抵心扉。
“试问庭前花与柳,几番衰谢几番荣?”正因为有花开花谢,人世枯荣,花的美好和春的喜乐方显得弥足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