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直

    岚亭自然村是我的快乐老家，在我眼里，她是一个挂在半山腰如诗如画的村庄，和南安市蓬华镇一个叫山城的美丽乡村毗邻。我的姑婆嫁到那里。童年时，常常翻山越岭到她家去。有一次我说，我家冬至早晨吃咸粥，他们都笑了，果然是“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冬至，是小年。在我老家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节日，家家户户煮上糯米圆子和咸粥罢了。在我的记忆里，做圆子要在冬至前两天把糯米放进水里浸泡，前一天用石磨磨成浆，再用石头压出水，成了固体，前天晚上搓成小圆子。当天，锅里的水开了，下圆子，加黑糖，便大功告成。咸粥是自家的米，快熟的时候，加入煎好的颗粒状豆干、热炒的花生。

    记忆最深的是总要种一小畦的芹菜，等冬至这天早上才开始采。那时父亲三兄弟还没有分家，二婶不敢吃芹菜，祖母总是先给她打一大碗，然后再下芹菜，年年如此。我读小学一年级时，起床后看到二婶这份花生和豆干特别多，就偷偷夹几根芹菜放在里面，那天，二婶没有吃早饭就去干活。直到现在，我还感到内疚。而每当提起，二婶总笑着说我机灵，还说她也太挑剔了。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试着吃芹菜。如今70多岁的她，还特别喜欢吃。

    还有一件值得提的是，我们小孩子还会端着碗，在大厝的门口一起吃。其实，我们是在比谁的咸粥比较浓，佐料比较多。记得父亲从民办教师转为正式教师那年，我家的咸粥有排骨瘦肉，虚荣的我那天吃得特别慢，特别有成就感。据说，在我们村，冬至吃排骨瘦肉粥，我家是第一家，现在想来，其实没有什么好稀罕的，但在当时真的有一定轰动效应，一个乡邻给他孩子说，要好好读书，今后有体面的工作，不用种田，天天有肉粥可吃。如此种种，留在旧时光的痕迹，足以温暖我们。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乡邻们的冬至咸粥越来越丰富，还学会加海鲜，成了“多宝粥”。成家后进城居住，我说冬至早晨煮咸粥，妻子好奇问我原因，我也说不出来。这个问题，我曾问祖母，祖母也不知道，我记得有一年她说：“好吃就好，还要为什么吗？”想想也是。妻子也按照我老家的风俗，冬至早上煮咸粥。喜欢美食的她年年变着花样，而且年年拍照记录。去年，是淮山虾仁瘦肉粥，还加了几粒家乡的铁观音，真的是美味佳肴。在寒冷的冬至之晨，吃一碗咸粥，暖身暖心。

    我任教的学校，在茶乡的西北部，冬至的习俗很丰富，但没有吃粥的习惯。今年，我要来一个创意，冬至的早餐，食堂煮粥，当然是在默默地进行。工作20多年的食堂老师傅说，冬至早上煮咸粥，学校还是第一回。我交代食堂要提前准备香菇、牡蛎干、花生，当天多买些瘦肉、豆干，芹菜、葱、芫荽也采购一些，任师生自己选择。当然还有一人一小碗圆子汤。我在猜想，冬至的清晨，他们走进食堂，好奇惊讶之余，定然会吃得津津有味。

    大地因草木而繁华，我因暖暖的日常而内心祥和。在冬至冷冷的清晨，吃一小碗甜甜的汤圆和一碗热气腾腾的咸粥，该是多么的美好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