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桂珠
从繁华的大街转入树荫掩映的小巷,走不了几步便折入一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所在,这里便是官桥“菜堂”,那些安静地各处一隅的,是一座座建于明清年代的闽南老建筑。
站在杨氏祠堂前,两边成排的闽南红瞬间唤起了我熟悉的记忆。蔡氏古民居?不对,眼前的错落有致得多。据当地老人说,这片古大厝的建筑年代要早于蔡氏古民居,蔡氏先人与菜堂的杨氏先人曾是好友,古厝建成后,蔡氏古民居便仿此而建,只是规模更大,结构也更整齐划一。
百年的光阴一晃而过,昧良心的贼去了又来,把那石柱础、木雕、石雕、题刻挖空了,石磨舂臼也搬走了,连门当都凿走了。在友人的叹息里,我抬头看到了用泥糊住的空落落的石门当创口。古厝经文物贩子劫掠后已芳华尽失,但门楣上高悬的“却金家风”“四知衍派”却依然在岁月之风的吹拂下闪闪发亮,菜堂以杨姓为主,世代承袭的是“四知先生”杨震的刚正清举。
“树屋”是落败的侨村中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菜堂树尤多。有人清理了倒塌的梁柱,唯留柱础及四围的土墙石窗,偌大的空间里只余老榕一棵,遮天蔽日,气根如拐,笔直顶住老榕虬干。四围的墙体安静地守着这棵老榕,令人心里猜疑:当年建下房子只为了护佑这棵榕树。谁说坍塌就一定带着颓败,我却从中窥见了生机。
树屋右前方的灰黑的翘脊上停着一行白,在夕照中兀自凝立成一只只会说话的瓷雕,“咕——”,又从二楼的石窗里飞出一只,它偏头看我一眼,便踩着窄窄的滴水檐加入那行列。眼前这座两层红砖青瓦小阁楼,是我见过的最气派的“鸽楼”。
奇怪的是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碰到人,让人疑心这是一片被遗忘的角落。忽见屋檐下的竹竿上晾晒着的衣服,现在日头软得很,想来他们可能下地劳动了。这才抬眼向古厝前方望去,但见田野平畴,风中有稻薯的香,有五七农人在田里薅草、浇菜,更奇的是田埂上传来一曲曲舒缓的音乐。
家家户户都有老井一口,奇特的是每一口井都设置了双层井台和小巧的石井箍。朋友说这叫闺女井,是专为保护女孩子而设的。真要用水,有另外的大井可用。在男尊女卑的时代,此地对女孩却如此用心,真是极为难得了。
此时夕照的光打在这一片闽南红上,大有“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之感,这一片静谧的闽南红,寂寥而温暖。
同样让人温暖的还有那些与我一样爱古厝的人,友人便是其中一个。在镇政府工作的他隔三岔五地来,拍下它们在清晨和黄昏不同的清姿,一次次为那些螭龙鼎文深镂空雕而驻足流连。据友人介绍,菜堂所属的新圩村村委、老人会、村民都行动起来了,秉持修旧如旧的原则,村落将分3期进行修复,初期的环境治理已然紧锣密鼓开展……
我确信,菜堂的古厝找到了知音,它们终将被善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