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龙

春有约，花不误，年年不相负。临近谷雨，乡间的楝树如期开花了。一朵朵楝花拥成一簇簇，一簇簇聚成一团团，一团团汇成一树树，紫云一片，声势浩大，在群芳将歇的晚春，独占最后的浪漫。

“天气清和四月中，门前吹到楝花风”，楝花是春夏更迭的标志性自然景物，江南有“风到楝花，二十四番吹遍”的说法。它的花期始于清明，盛于谷雨，终于立夏，楝花谢尽，花信立止。因此，在二十四番花信风中，楝花已是最后一番。楝花为圆锥形聚伞状花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约一厘米见长，花开五瓣，正面紫白，背面淡紫，花柱和花蕊深紫，十分的清丽雅致。“楝花飘砌，簌簌清香细”，楝花的芬芳独特，花香幽远，清冽带着微苦，可杀菌驱蚊。

楝花花朵虽小巧，但花开花落都极具美感，有一种淡雅之美。楝树先叶后花，楝花初绽时，对生的羽状复叶已经绿满枝头，楝花隐匿其间，宛如一张张笑意盈盈的孩童小脸。楝花次第开放，星星点点变成密密匝匝，如烟似雾，恍若紫气东来。“天香熏羽葆，宫紫晕流苏”，清风拂过，绿叶衬着紫花，花枝招展，就像临风而立的紫霞仙子。“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楝花簌簌飘落时，偶有轻盈的花朵像风车一样随风飘转，仿佛在和春天做最后的告别。孩子们争相追逐盘旋的落花，脚步凌乱了地上那层薄薄的紫雪。

楝花是楝树的花朵，楝树别称苦楝、紫花树，是我国传统的乡土植物。楝树生于乡间，房前屋后、荒山野地，不择出处，易生易养。它树形优美，生长迅速，材质优良，在近代还被引种到日本、意大利等国，成为西方园林的新宠。但“椿树不打床，楝树不上梁”，民间认为楝树带“苦”，隐喻苦恋、可怜，一般不用作建材。所以，早年间的乡村，都可以见到高大的楝树。如同楝花的花语是思念，这些高大的楝树不仅是乡邻识别方位的地理标志，还承载着羁旅思归游子的童年记忆和乡思乡愁。

楝树开花时，经冬未落的楝果和花叶同在枝头，这在南方实属罕见。楝果在夏秋是青绿色，成熟后变为金黄色或棕黄色，就像一串串挂在树上的铃铛，因此又称金铃子。楝花外形甜美，楝果却苦，普通的鸦雀难以下咽，除非是万不得已才会在寒冬食用。因此，能以楝果为食的鸟绝不是寻常的凡鸟。《庄子·秋水》就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其中“练实”通常特指楝树的果实。楝果味苦，是因为具有一定的毒性，有防虫、驱虫的药效，可以制作成天然的杀虫剂。在乡下，乡邻常常将成熟的楝果采摘下来，用水煮沸发酵，过滤后再喷洒在农作物上，就可以驱杀蚜虫之类的害虫。

成熟的楝果类似圆球状，有成人小拇指指头大小，掰开后有一层海绵状的果肉，是70后、80后童年玩弹弓充当“弹药”的绝配。一棵挂满楝果的楝树，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弹药库”。家有楝树，那可是孩子们做梦都会笑醒的幸福！

光阴似箭，孩子们转瞬就长大成人。一提及楝树，人们脸上都会含着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故乡，心中涌起阵阵暖流。又一年春深夏浅，疏雨轻风，楝花像故人一样久别重逢。她花开绚烂，馨香袭人，悄然送别春天的繁华，迎来初夏的热烈。“举头惊见楝花香”，心间那些莫名的伤春愁绪已经像冰雪一样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