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剑青
冬日阳光温暖,静静流泻庭院,丝丝缕缕金黄锃亮,村庄沉浸一片寂静、祥和、安宁,夏日里墙脚的绿苔已失去往日水分,毛茸茸的苔藓干枯萎缩了不少,土皮翻卷起来,有些许冷气穿过,冷与暖的交织中,更能感受冬日阳光的美好。
桉树与庭院相倚相依,护院使者般高高擎起,寥廓天空下矗立,威武而英俊,婆娑的叶子绿油油的,随风飞舞着,猎猎之音似阵阵欢乐的歌声飘荡,它们常常与闽南红砖古厝,高高翘起的燕尾脊成为画家笔下的最佳入画元素,树下屋旁,有顽童嬉戏,有老翁对笄,有雄鸡喔喔,有农人锄荷归……
庭院里有一二畦菜地,母亲总能及时抓住农时,入秋后便开始松土、平整、撒种,看着满园绿意盎然的菜,活色生香,如画轴铺展,似诗行点缀。
独自一人坐在菜地旁,任暖暖阳光披拂身上,让时光如水慢慢流淌,便会赢得一份好心情。
莴笋茁壮挺立,出类拔萃,是菜地中的伟丈夫,亦是好女子,她身着有褶皱的绿衣裙,风度翩翩,仿佛从古典诗集里走来,曼妙而优雅。
荷兰豆绝对是冬天菜园里最美的天使,叶片翠绿,阳光下泛着莹莹之光,仿佛高贵的精灵从天而降轻轻地雀立枝头,它的花高高悬挂,酷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我要开花,我要开花!”大家伙囔囔,蜜蜂蝴蝶也青睐它们,成了最热情的访客,时不时地欢呼着、歌唱着、嬉戏着。
花菜鼓足干劲,一股脑儿使出全身力气,结出雪白的花蕊,一簇簇、一丛丛挨挨挤挤地挺起,成团成圆。有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天上的云朵降临,特别是降霜的清晨,这蕊与蕊相连部分凹下去的地方,滚圆的水珠子,在晨曦的微光中熠熠生辉,珠光宝气的,一位贵妇的典雅气质映入眼帘。
夕阳斜照时,墙檐、高树、屋子、各色菜种植株随时变幻着,斑斑驳驳、婆娑多姿,俨然一幅大自然的丹青之作。
庭院大门敞开着,敞开门扇定是敞开的心扉,时时欢迎来客的光临,时间浅浅流淌,有了路过乡亲的脚步声。
随即,一声问话,“有人在吗?”雀跃的乡音如约而至、热情有加、亲切备至。
“在,堂伯!”不见其人却能闻其声,是因为深深的记忆留在心底,一有风吹草动的,便会被唤醒。
拄着拐杖的堂伯步履轻轻,“悠闲呀!”伯父脱口而出。
“悠闲”二字,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堂伯看到我坐在石凳上,茗茶袅袅,香气扑鼻,当热腾腾的一杯茶水端到堂伯的面前,堂伯乐呵呵的,慈祥的双眸里写满许许多多欢愉与满足。堂伯是一名退休教师,拒绝去城里养老的请求,反而希望能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颐养天年。
一想起小时候,新春里堂伯带着我去逛街,甜甜的糖果、七彩的风筝、奇葩的玩具……满满的收获,满满的欢喜,欢乐的记忆如电影般掠过脑海;秋意浓浓的季节,山野之上伯侄摘果子,有甜甜蜜蜜的,有酸酸涩涩的,有麻麻辣辣的,欢声笑语飞扬;学期结束了,当我捧着一张张奖状回家时,堂伯一定会再买一些学习用品作为奖励,让我高兴好几天。
忽然想起,大学时,堂伯写给我的几封信,我快步入屋寻找,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躺在书箱角落的信封,已有了淡淡的橙黄痕迹,多年以后,信与人还能“重逢”,信里多少殷切的话语,如今读来,多少感慨油然而生。
往事历历在目,一谈起,心中涌动的是漫漫时光里的岁月掠影与画册印象,谈着聊着,我们仿佛都年轻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