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炳

    有一款鞋，品牌叫“回力”，从前的我们习惯唤作“白鞋”。

    白鞋款式简约纤巧，穿着轻便。它有着橡胶鞋底，厚帆布鞋面，鞋底是乳白色的，鞋面是米白色，没有什么颜色和其他花纹。再加上低廉的价格，在上世纪90年代末，深受农村老老少少的青睐。时光清浅，岁月结缘。彼时伊始，我就经常穿着小白鞋，用双脚丈量故乡的每一寸土地。它就像一个青春的符号，珍藏在我的少年时光印记里。

    犹记那一次，因为身处乡下，没有什么讲究，夏天几乎都是赤脚或者穿凉鞋，只有天气冰冷刺骨的时候才会想起穿鞋。那天，正值秋冬时节，一出门嘴上就能呼出热气，母亲捧着一双崭新的白鞋交给我。接过鞋子，我闻着它的橡胶味，再用大拇指揿揿鞋底，而后拍拍脚上的泥灰，伸进去试一下正合适，不由得心里乐滋滋的。穿上白鞋上学，再也不怕石子咯脚了，再也不怕天冷冻脚了。我竭力保持白鞋的光鲜，若是被人家踩到了，弄脏了鞋面，总会心疼和懊恼。由于山村的路大多是坑洼不平的土路，要是遇上下雨天，路上满是泥泞，我怕鞋子弄湿、弄脏，就脱下白鞋放进书包里，打着赤脚到学校，等来到教室里再穿上。

    白鞋虽然结实耐用，但也经不住经常穿和洗，那时候家里总备着两双白鞋，替换，两天一换，往往弄脏了才洗一次，洗完还得拿一张白纸巾盖在上面，听说是有增白速干的效果。穿久了白鞋布面会泛黄、脱胶，抑或是破洞露出脚趾头，一直穿到实在无法再穿，才舍得换新的。此后的几年里，白鞋始终伴随着我，多少泥泞坎坷，在脚底下默默承受，与我同甘共苦。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上初中时，有一次学校举办田径运动会，我报名参加了跑步比赛。开赛前一天，望着同学们都穿着运动鞋，想起彼时的家境，我内心五味杂陈。回到家，我翻找出去年的旧白鞋，端来一盆清水，卖力地清洗附在鞋面的灰尘和黄渍。母亲见状，一脸诧异，我支支吾吾地对母亲说：“妈，我明天要参加运动会，再买一双运动鞋挺贵的，又不常穿，我就穿这双白鞋去参加。”听完，母亲默不作声。但想着明天的比赛，想着那双还湿漉漉的白鞋，我内心又现一重忧虑。半夜起来想看看鞋子，发现厨房里有声响，进去一瞧！只见佝偻着身躯拿着那双白鞋在煤炉口烘烤。莹莹的火光映在母亲脸上，额头沁满了大大小小的汗珠，母亲转身望着我说：“睡去吧！明天能穿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我心里一热，泪水湿了我的眼眶！

    那一次我穿着白鞋在黄土跑道上奔跑，有没有获奖我早已忘却。只记得，那时脚下生风，我奋力奔跑着。而今，走上三尺讲台，每每看到校园里的少年穿着白鞋，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想起那天阳光下穿着白鞋的奔跑。那一幕常激励我不忘初心，以火热的心奔向未来。

    时光倥偬，步履含情。随着时代的进步，脚上穿的白鞋已经由帆布鞋升格为各式各样的鞋，多年来我也没再穿过白鞋。尽管如此，但白鞋已深深刻入我的记忆里，清晰如昨，偶尔在哪里遇到，总有几分情愫涌上心头，让我回望远去的那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