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颖
王朔在回忆梁左时说道,梁左好吃。炖老母鸡是他的最爱,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把那锅老母鸡端到自己面前,擦了汗,拿下眼镜,仔细捡着,一根骨头不落地放在嘴里过一遍,这梁左是懂吃的人,吃老母鸡,最好吃的是浸在汤里的那些稍微连着肉的骨头,啜着骨头里带着汤汁的骨髓那感觉实在是太美妙。
一锅好汤,关键在新鲜,怎么辨别肉是否新鲜,看骨髓,当天现杀的,和冰冻最大的不同在骨髓,现杀的骨髓鲜红。
家里有人骨折了,中国人食补讲究以形补形,每天必买根猪大骨炖汤。卖猪肉的拿着刀用力往下一砍,但不能砍断了,裂开最好,骨髓不会流出。用热水焯一下,放到锅里炖,加点盐巴就好,就这一根猪骨头可以吃两三顿。
把骨头上的肉悉数剔下,把骨头里的骨髓用筷子拨拉出,这猪大骨的骨头眼够大,足够筷子伸进去。第一次熬的汤,加点蔬菜,大白菜,或是香菇,就是一锅好汤。骨头继续熬,再熬个两三次不成问题,第一次没有拨拉干净的骨髓,随着水的滚沸,慢慢地流到了汤里。这时熬出来的汤可用来下面条,或是煮咸粥,滋味都很好。
早先猪骨头并不被待见,后来有人慢慢认识到骨髓的美味,把猪骨头的关节处切开一半口子,骨髓不至于流出,有了缺口也方便用手掰开。去一友人家吃饭,对方更是细心,一人一把小口汤匙,拿着小匙往骨头眼里把骨髓舀上来,撒点香菜末盐巴,这滋味妙极了。不被待见的猪大骨也荣登大雅之堂!
家里煮鱼,鱼头肯定是我的专属,当然不是像某篇文章里写的,妈妈说爱吃鱼头是为了把鱼肉留给孩子。不吃或不敢吃鱼头的人是不会知道鱼头的美味,鱼头中的鱼云和那啫喱状的部分,应该都是鱼骨髓的一部分。鱼头的骨髓只能动用嘴上功夫,把能吸的尽量吸出,最后咀嚼鱼骨头,把骨头中最后的骨髓也尽数吸出。嘴巴吃着,眼睛看着被吸溜干净的鱼骨头,这一顿吃得极美。
蔡澜说,小时候吃海南鸡饭,最好吃的并非鸡腿,而是斩断了骨头中的骨髓,“颜色鲜红,细啜之下,一小股美味的肥膏入口,仙人食物也”。是的,食“髓”知味,每一滴骨髓都被值得认真对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