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艳华

    书架的最上方，珍藏着一本泛黄的《小学生作文选》，那是我人生中买的第一本书，花10元买来的。至今我依旧记得那一天……

    那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天还没亮，家里就已经杀好了唯一的一头猪，按族里的习俗各种祭天拜地之后，接下来便是照规矩分发猪肉给亲朋好友。妈妈把给隔壁蓬华镇的姑姑送肉的任务交给我和姐姐。

    那时太阳已升得老高了，妈妈把精选出来的猪肉和不舍得吃的排骨往红色塑料袋里一装，就催促我们出发。姑姑家在离我家大约7公里外的蓬华镇，爬过一片连绵的山，经过两个村庄，中途还要穿过一段无人居住的荒山野岭，才能抵达。当时，村里是有三轮车发往蓬华镇，一个人2元，但妈妈并没有给我们车钱，我们也没有动过乘车的念头，接过袋子，就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最初我们还兴致勃勃地轮流提着沉重的袋子，顶着烈日，沿着坑坑洼洼的山间公路一步一步地走着。可随着山路越发陡峭，人迹越发罕至，我们也越走越热越走越累，不由得互相抱怨起来：“怎么不找妈妈要4元坐车呢？”“家里哪有那个钱。”“谁让你走这么慢的。”“我已经提很久了，轮到你了。”……走到后面，我们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前一后缓慢前进着。村里那辆载客三轮车“嘭嘭嘭”地从我们身边开过，尘烟四起，笼罩着我们，看不清前方的路，那一刻我无比希望口袋里能有钱可以乘车，哪怕搭1元的路程也好。

    当我们筋疲力尽、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姑姑家门前时，已经过了中午。姑姑心疼得直呼：“你妈也不晓得让你们坐车来，这么小的姑娘家，走这么远来多危险啊。家里都吃不饱了，就不用给我送来……”姑姑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张罗着切肉下锅给我们煮米线吃。

    一大碗美味米线下肚后，姑姑拿出10元，塞到姐姐手里，交代我们一定要到镇上坐车回家。看到钱的那一刻，我高兴得快蹦起来了，终于可以乘车了！姐姐小心翼翼地把钱折好，放到口袋的最深处，然后拉着我的手和姑姑道别。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10元。

    回村的车要傍晚才出发，候车点的边上有一家新华书店，我俩心照不宣地拐了进去，如饥似渴地翻看起书籍来，不知过了多久，回村车的吆喝声传来，书店老板也提醒我们该回家了。我和姐姐却迟迟迈不开步子，一番取舍后，我们选了《小学生作文选》，店里最便宜的书籍，刚好10元。

    抱着崭新的书本走出书店，回村的三轮车也“嘭嘭嘭”地启动了，我和姐姐豪迈地甩开步子，走回村去！山路依旧蜿蜒寂静，可回家的步伐，却是如此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