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聪

    童年的味道

    要说小时候最动听的声音，必定是卖冰棍的吆喝声。只要卖冰棍的大叔那辆自行车发出“丁零零”的响声，随即而发的吆喝声便会自动装上导航系统，轻松地穿过家乡弯弯绕绕的小路直抵耳畔。我们几个正在玩耍的小伙伴就会立刻撒腿往家跑，央求大人给我们一角钱。

    在当时，一根冰棍就卖一角钱。而且也只有豆沙、奶油两种口味，所谓豆沙冰棍，就是一根冰棍里面有稀稀拉拉几颗红豆而已，颜色是淡淡的粉红色；所谓奶油冰棍，就是一根冰棍里面有约等于无的那么一点点儿奶粉而已，颜色是淡淡的乳白色。

    不过，豆沙也好，奶油也好，其实都是一股子白糖冰块味，或许是添加了食品糖精，有时候吃起来感觉甜得发齁，甚至泛苦。但当时农村大多数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宽裕，能买上一次冰棍儿也是件奢侈的事，我们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农村娃娃自然觉得这是人间至味。

    卖冰棍的大叔也很有商业头脑，通常会在中午或者午后时段出没。毕竟那段时间大人刚从田里回来，炎炎夏日、口干舌燥，谁不想来根老冰棍解解乏、消消暑？我们姐弟俩呢，自然也善于捕捉时机，于是和小贩大叔一拍即合，欢呼雀跃地簇拥到妈妈身旁，等着妈妈为我们开启夏日的特别豪华大餐——吃冰棍。

    妈妈虽然嘴上笑骂着，可还是一边从包得严严实实的有些汗湿的手帕里数出钱来，一边扭头问：“他爸，你也来一根？”

    卖冰棍的大叔一看孩子们一窝蜂涌到他的自行车前，立即停住了车子，掀开箱子盖，翻开厚厚的棉被。令孩子们朝思暮想垂涎欲滴的包着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纸的冰棍，就整整齐齐地躺在箱子里，等着和孩子们相逢、相融。这时，大叔已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大声喊道：“不急不急，一个个来，都有都有……”

    包装简陋，甚至有些寒酸的长条形的老冰棍终于到手了！不过，当我们拿到或红或白色包装的老冰棍都舍不得立即吃完，必要先小心翼翼地撕掉包装纸，闻一闻舔一舔湿润的包装纸，让一股甜甜凉凉的美好味道带我们置身清凉，忘记夏天的炎热，这才打开包装纸，准备动口。当然，我们也舍不得咬碎咽下，总要伸出舌头吸溜吸溜地舔着，慢慢地享受这个过程，待细细地吮吸出冰棍里的甜来，才会对已经淡而无味但仍有余香冰清玉洁的冰块下嘴，一小口一小口地蚕食着这随时可能逝去的小幸福。

    在物资匮乏的童年时代，老冰棍不仅能消暑，还起着慰藉和疗愈的作用。我们情绪不佳时，大人总会安慰说：“等卖冰棍的来了，就给你买冰棍吃。”尽管这种哄孩子的话有时能够兑现，有时不能兑现。

    记得有一回，我不知感冒还是中暑，浑身难受无精打采，也不想看病，就只缠着妈妈买冰棍吃。妈妈拗不过，只好带着我来到镇上的供销社前找卖冰棍的。这回，我如愿坐在大树底下吃冰棍，绿荫如盖，微风习习，而且想吃多少都可以，老冰棍的箱子就摆在眼前。说来也奇怪，吃过冰棍后，我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后来，市面上的冰棍也琳琅满目、口味繁多起来。随着膨化雪糕、冰砖、脆皮、火炬等冷饮的出现，冰棍更是逐渐退出夏日冷饮的主阵地，退缩到乏人问津的角落里去。然而，一根冰棍一段情，尽管岁月变迁，味觉的记忆早已和忘怀的岁月缠绕在一起，让许多平常的日子突然有了闪光的形态，从心中迤逦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