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兵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这首清代诗人袁牧的《所见》，诗文中描写的场景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儿时放牛吹着柳笛的记忆，无数次在睡梦中袭来，那清清的河畔，吃草的牛儿，悠扬的牧笛，嘶鸣的知了，在时光的书页里若隐若现，敲击着我的心扉，我像一颗流星，在漫天的星光中，追寻着逝去的流年。

    绕村有一条河，四季河水潺潺，滋养了河两岸的青草，四季葱郁，那里是牛羊的天然牧场。放牛是村里孩子成长中必修课，半大的孩子就每天围着牛转，早晚各放牛一次，不到牛肚子圆鼓鼓的绝不回家。农家人对牛有着深深的情结，犁田、驮物、拉车，样样都离不开它。我家养了一条老黄牛，我的放牛生涯一直到我去省城读大学时才宣告终结。

    乡下春来早，儿时的春天是从柳笛声中开始的。春天花开的日子，河岸的杨柳最先苏醒，碧绿的青草沿着河坝一直延伸，一眼望不到头。河岸垂下的柳叶，青翠宽大，随手摘下一片，卷起来含在嘴里，就可以吹出动听悦耳的歌声来。最快乐的还是制作柳笛，那时我们人人都会自制柳笛。

    把牛牵到河坝上吃草，由胆大的玩伴徒手攀到柳树上折柳枝，一般选用鲜嫩的没有长出枝杈的部分使用，像铅笔般粗细，长短适中，然后开始剥皮、修圆切口，使断面光滑，将枝干从表皮“筒”中抽出，用剪刀修剪树枝皮“筒”，留下完好部分，最后制作吹嘴，至此柳笛已做成。将吹嘴的一端放在嘴里吹，让气体从柳笛中冲出，就会发出悦耳的“笛”声。粗长的声音低沉浑厚，细短的清脆响亮。一人一支或几支，长短、粗细的都有，轮换着吹，河岸柳笛声响成一片。

    柳笛易做，但生命短暂，如同昙花一样，美丽又稍纵即逝。常常在使用一天一夜后，柳笛就会慢慢失去水分而干瘪。这个时候，无论你再怎么用力鼓动腮帮，都难以吹奏出那些悦耳的乐章来。我们又开始忙碌地制作出新一批的柳笛。

    柳树，是村子的标志。柳笛，在春天笙歌。一树一柳，一春一生。春风摆柳，是儿时最美的景致。柳笛是儿时的宝贝，谁手里的柳笛越多，谁就是这个季节的孩子王。那个时候，我们都为这个“王”，比赛似地不停制作柳笛。我一直渴望这样的时光长长久久，把童年的脚步放慢，把童年的快乐拉长，把童年的心愿埋藏。如今河坝的柳树依旧在，村庄亦在，只是牛儿不见了，曾经放牛的孩童也早已离开了家乡，漂泊去了远方。河岸柳笛声愈远，即便回乡再也难觅那儿时的场景，还有曾经那段幸福而又快乐的时光。

    童年的柳笛，带给了我们无尽的欢乐，也带来了甜蜜的幸福，带来了富足的时光，带来了成长的记忆，让我们在那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里，自由、烂漫、快乐地成长。

    其实，风吹柳枝的声音是世间最美的声音。如若不信，待到春天来时，请你跟我一起去河岸，听那风吹万千柳丝的声音。当然，还有听我吹柳笛的美妙，只是我已好多年没有做柳笛，也没有吹柳笛了，有时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