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芳

    看到堂侄子拍的古厝邻居老屋的照片，心底的某些东西被轻轻触动。儿时的记忆没有如同土墙随岁月流逝而斑驳褪色，而随墙上的藤蔓一路蔓延。

    这老屋和儿时住过的古厝隔壁，也极为相似，那白墙，还有小阁楼。突然有点遗憾，没拍几张古厝的照片。

    记忆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瞧见了一段古厝时光。古厝建在山脚下，是传统闽南大厝，有两落护厝、近20间房。这里住着父亲三兄弟几家子，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十足。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古厝便在金色的阳光中醒来，犹带几分矜持，几分深沉。谁的一声呼喊，我们快乐的身影已在深水埕奔跑。大人们直吆喝：“还没吃饭就乱跑，有这力气去拔茶草……”“谁把没吃完的地瓜插在门口的篱笆上？”

    午后，忙碌了半天农事的大人们，有的在屋里歇歇，有的在大厅里泡茶，谈论着农桑之事。我们也没闲着，拿着背带往六归间门口跑，这是我们荡秋千的“基地”。几个人合力把小凳子绑好，接着石头剪刀布，决定玩的次序。“荡秋千喽”越荡越高的秋千引得旁边的大人担心不已：“别那么高，危险！”我们愉快的笑声响彻了童年时光。

    乡下天色似乎晚得早，不知不觉，暮色降临，隐隐约约望见屋顶那迤逦的炊烟，四处传来大人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在外玩耍的我们发觉肚子空空如也，于是，纷纷奔进古厝。犹记得哪家有好吃的，总会叫上孩子们，一人一碗，在自家父母一声声的呼唤中，我们总是舍不得挪步，依然留恋在别人的灶台前。直到大厅上橘黄色的电灯亮起，父亲那台黑白电视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我们才各自回家。热闹了一天的古厝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在夜色里沉沉睡去。

    只是，历经岁月风雨侵蚀，古厝已日渐斑驳，不复当年的模样。偶尔回去，都是感慨良久，是在慨叹岁月无情吗？自己也不懂，那厝前厝后的风景，那风中隐约的桂花香气，还有童年的时光都在这里。

    前几年，父辈们集资重修古厝，一番整修之后，古厝变新厝，是传统的闽南古厝风格，古香古色，燕尾脊更精神了，但依然守着一代人的记忆。离古厝不远，便是堂哥的房子，房前有一株桂花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别有一番情趣。假期回去，和堂哥堂嫂们围桌而坐，煮上一壶清茶，堂嫂摘来自家种的百香果，在百香果氤氲的清香里，一边品茶，一边闲话家常。晚风徐徐吹过，夹杂着淡淡的花草气息，令人神清气爽。周围青山掩映，绿树环绕，古厝静静地立在斜阳里，仿佛长者般慈祥与宁静，耐心聆听晚辈们的叙说。抬头见几只晚归的倦鸟停在电线上，不时拍拍翅膀，与同伴絮絮低语……在这样的风光里，一切都很安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描绘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吧！是啊，想念古厝，想念居住在古厝的时光！寻觅着，可有往日的足迹？有风轻轻拂过，然，山川寂静无语，江河兀自流去……

    古朴的老厝，几十年如一日的宁静。无论走得多远，燕尾脊总在记忆里刻画着美丽的弧线。“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没有这般沉重，只是因为，曾经的那份熟悉，住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