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剑青
宋代范成大《夏日田园杂兴》诗之六:“下田戽水出江流,高垄翻江逆上沟。”宋代陆游《村舍》诗之四:“山高正对烧畲火,溪近时闻戽水声。”《儿女英雄传》第三三回:“挖了水道,雇上四个长工戽水,也够使的了。”茅盾《大旱》:“这位住在都市的诗人,一面描写夜的都市里少爷小姐的跳舞忙,一面描写乡下人怎样没日没夜的戽水。”
戽水是一种古老的人力汲水方式,长期以来,田间生产劳作的人们一直延续这种原始的灌溉方法。
五月初五过后,天气才真正热起来,祖宗留下来的经验之谈,确实是规律的总结。行走山野间,能依稀感觉到阳光猛烈,直逼着你的眼,明晃晃的,针刺一般扎得有些许烧灼之痛。即使在阴凉之处,也难免汗流浃背。而这阶段正是植物生长、进行光合作用的重要时期。
小时候,家乡种得最多的是番薯,春里种下的番薯苗,已有两三尺长了,墨绿的叶子葳葳蕤蕤,一派生机盎然,泛着莹莹青葱,清晨的露水多多,星星点点地缀满叶片,珠子般晶莹透亮,翠绿与美白的结合,让一切都变得美妙起来。
远远望去,挨挨挤挤的叶片,高贵繁华而充满活力,夏风过处,掌形叶片翻卷着,露出叶背浅浅的绿,阳光之下,它们似骑马疾驰而过的战士,齐刷刷地朝着同一方向飞奔,我似乎还能听见那猎猎的旌旗声风中飞扬,空中飘荡,那磅礴的气势,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威武,有决胜千里的昂扬,有所向无敌的豪情,我知道大地正酝酿着新的希望。
父亲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按这样的长势,不到八月就有甘甜的番薯可吃了。“天有不测风云”,几年来少有的炎热天气持续着,潭里的水至少也蒸发了一半,番薯叶卷曲着,纷纷耷拉着,仿佛背抽干了水分,原来一片绿油油的田野,发出阵阵哀号。
“如果不赶紧戽水浇地,今年的收成可能就泡汤了。”父亲着急地说,时不时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潭里的水剩下不多了,那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戽起来呢?”母亲提出困难。
“不管怎样,也得去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鸽子飞了!”父亲态度坚决。
一场抗旱自救的战斗号角吹响了!
我们在父亲的带领下奔赴“战场”——田野。一家人分成两小组,母亲与小弟负责田间管理,掘坎、堆土、检查伤墒情、疏通水道,我与父亲一组负责戽水,潭水太深,我们不得不将戽桶两旁的两条绳索放长,再放长,直到戽桶能舀起水来为止。
当时我只有十二三岁,个子不高,力量不足,当我双手紧握绳索,稳稳地站立潭岸上,一起拉起戽桶时,潭水太深,我们看不到戽桶里有没有水,当我们使劲往上拉,没想到我与父亲各自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踉跄,身体狼狈地摔在地上,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原来是戽桶并没有舀上水,两端被绳子拉得紧紧的戽桶在水面上空空如也地晃着、转着、舞着,那模样确是让人忍俊不禁,也就忘记了疼痛!
几次调整戽水姿势后,我终于能舀到水了,与父亲默契配合。扬手掷桶、弯腰舀水、挺身提水、扬手倒水,在农事生产中,戽水算是体力活,特别是挺身提水时,往往会因力量不够导致戽桶倾斜,桶里的水还没上岸就在“运输”途中“全桶倾覆”,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在半空中“哗啦啦”地坠入潭里,徒劳无功而心生无奈之感。无数次的动作反反复复地来回进行,力量还小的我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可我知道一停下来就意味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看着潭水源源不断地流向干涸的土地,我们仿佛听见番薯“咕咕咕”的喝水声,惬意之感油然而生。
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大风,往身体背后狠狠地“一锤”,重重的,不自觉地将我往水潭里推,幸亏脚下的石块顶住了,却将头上的草帽吹跑了。
猛烈的阳光下,我已是满身大汗,在与自然的抗争中,小小年纪的我就能体会到劳动的艰辛。
一天的劳动足以让我腰酸背痛腿抽筋,一天的劳动足以让我感受到生存的艰难,一天的劳动足以让我明白付出所产生的价值。唐代李绅的《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描绘了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农民田里劳作的景象,概括地表现了农民终年辛勤劳动的生活,若是没有这样的经历,你是永远不知道百姓田间劳作的辛苦,也就不会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