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聪

    每到父亲节，我总会想起上初三的那个星期天，父亲骑着一辆装载运输架的嘉陵摩托车送我上学的背影，和那一路父子间的对话……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不善言辞。他在家中排行老大，但两位叔叔却比他长得高大、魁梧。种过许多农作物，换过许多工作，从种植水稻、甘蔗到养鱼、养鸽，从灰头土脸的板材厂工人到没日没夜的货车司机，每一份工作对他而言，都比别人吃力。也许是每天忙于生计，常年奔波于养家糊口之路，父亲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但在那个父亲节里，父亲却像解锁的话匣子滔滔不绝。

    在送我上学的途中，父亲突然询问我中考前的摸底考成绩，我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不及格的数学成绩。父亲怔住了，自己没日没夜供孩子读书换来的却是不及格？他怀疑自己听错放慢了车速，想证实刚才是否受到耳边的风声干扰：“你说数学考了多少？”

    战战兢兢的我只好再重复一遍成绩。此时，摩托车上凉风习习，可我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在父亲身后我失去了底气如坐针毡，甚至害怕气急败坏的父亲像一只雄狮一样跳下车向我扑来，或者一个紧急加速将身后含辛茹苦培育却“恨铁不成钢”的我甩下车……但父亲却显得格外平静，平静到只能听见摩托车“徒鲁徒鲁”的声音。

    半晌，他终于开口，而正当我做好准备迎接他的怒吼时，父亲却非但没有责骂我，反而向我述说他心中的遗憾。他告诉我自己本是爷爷四个儿女中最会读书的孩子，从小学到中学，他的成绩在班上、年段都是名列前茅，可因为种种原因，他只能被迫辍学，踏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生之路，加入深山农民的行列。但他从未向命运低头，身材瘦小刚开始扛不起甘蔗、香蕉，就一分为二比别人多搬一趟；农作物收成不好，就尝试到板材厂打工，与亲戚合伙开货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我们姐弟俩送出大山，送进大学的殿堂，弥补他当年的缺憾。所以，当左邻右舍劝他没有必要将两个孩子都供上大学，多一个挣钱还能为家庭减轻许多负担时，他总是咬紧牙关继续送我们踏上求学之路。

    而那条路是如此艰难。当时交通不发达，只有一条路可通往学校，一路上都是货车，还得穿过一段林间土路。晴天还好，无非是黏上一身灰尘。但如果遇上雨天，就要面临一番挑战：由于林间土路坑坑洼洼，父亲不仅需要眼观六路，还得在泥泞的土路中依靠双脚苦苦支撑、滑行。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凭借一股韧劲为我们保驾护航。

    那天父亲说了很多话我已逐渐模糊，但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依旧记忆犹新：“输人毋输阵，输阵就歹看面。做任何事情都要拼尽全力，要不会遭人看轻。”也是因为这次的父子对话，打消我了动摇学习的心志，为我的求学之路注入满满的动力，在那年中考前奋起直追。

    那个父亲节，本该是我以优异成绩作为致谢父亲的礼物，可结果反倒是父亲送给我人生中宝贵的一课。也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我格外珍惜学习机会，不惧怕每一次挑战与失败，将学习进行到底，走出吴田山，一路考上大学，当上人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