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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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耀着光辉的人

——读《陆永建自选集》有感

    郭汉城

    与永建兄相识,完全是场意外。我博士毕业,兜兜转转,终于进了新单位,很快就作为跟班老师,带领学员下乡锻炼。永建兄与我同车同排就座,但是先前我们并不认识,只是讶异于他的气质,他在言谈举止中透露出的光芒。

    出差最适宜人的相处。闲谈中,我渐渐地知晓他的性情、气度、才华、视野,聊天也就百无禁忌了,文学艺术、经济社会,乃至时议风评,都不在话下。这是我入职以来最有意义的一次聊天,而对谈者却是一位素昧平生的老大哥。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所言非虚,人与人之间的相得,不在于身份、地位等外在的物质性属性,而在于指引内心的智慧光芒,及其映照下的温情。

    回到学校,各司其职,除了在食堂的几次偶遇外,就难得见到他了。直到年底,得赠他的《自选集》,细细读来,才知他的才情,渊源有自,厚积有时。

    永建兄的祖父即非凡品,他一生恪守信仰,早年学通中西,后以悬壶济世为志业,恂恂如长者也。永建兄长于其侧,得其家风,垂髫之年,爷爷即教其习文认字;年岁稍长,又课以临帖写作。(《爷爷》)他很早就养成了严谨勤奋的工作习惯,后来在艺术领域的博学和高产也就不足为怪了。

    当然,艺术创作不是生产活动,数量本身也不具有区分度。著作等身有时候未必是褒义词。永建兄的文集令人激赏,并不在于其篇幅的短长,而在于其纸背透出的对生命展开的达观,对芸芸众生的怜悯,对独立精神的坚守。

    永建兄是热爱生命的,他的文章总是充满着烟火味。蒲城后街的生活,凌晨3点就开始,猪的惨叫声、鸡的打鸣声、市场的叫卖声,前后相继,此起彼伏;走在后街上,头顶上飘着的是晾晒的衣裤和尿布,映入眼帘的是熏黑的门框,模糊的玻璃。这样的生活其实是艰辛的,然而在他的笔下,却是“风韵撩人”,令人眷念(《后街》)。他对食物有着不一般的情感。在他笔下,后街的烧饼、家乡的烧青豆、苦槠豆腐,豆腐酿粉,是那么的余香撩人,令人嘴馋。这是他苦中作乐的生活记忆,是“淡淡苦味”与“浓浓香味”的融合(《豆》《百姓美食》)。及其行诸高地,事业有成,他亦不改对美食的偏好,每每与同事弟兄相聚,饮酒品茗,各言块垒,共抒豪情,魏晋分流跃然纸上,所谓“豪情千盅酒,诗情一瓦缶,衔殇叹盏微,九天斟北斗”。(《饮酒》)。正是对生活总是葆有激情,他才能一路向上,向好的方向行走,从小镇青年,成长为具有影响力的领导干部。

    人生的目标必须向上以成其高,但是人的情怀却必须向下以成其大。永建兄见贤思齐,心中总是家国为念,社稷在心,跬步为功。在他笔下,《朱熹》是反腐的楷模;章惇是改革的先锋;真德秀是务实正派的能吏;练寯是为民请命的芝城之母。正是这份源自内心的阔大情怀,推动着永建兄事业的发展,职位的升迁。他刚进浦城公安机关,就被抽去编撰《浦城公安志》;调到县委组织部,他又利用业余时间编写《县(市)科级领导职务职位说明大全》;擢升到省委组织部,担任武夷山干部培训中心领导,又创建了“青竹碑林”;担任平潭综合实验区挂职干部领队,主动请缨,带领大家完成《平潭实验》这一省级重大智库课题,培训本地干部。

    他对事功的执着,并不在于名与利,而是源于对苍生的怜悯,和对历史责任的担当。他在华山看到的不是山石的险峻,而是挑工的艰辛(《华山偶遇》);在游方岩,想到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胡公(《登方岩小记》);在承德山庄,叹息清政府的腐败无能(《走进承德避暑山庄》),在莫高窟,感慨“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国外”的尴尬(《莫高窟之殇》),在三坊七巷,他忧心于城市历史记忆的断裂(《福州的三坊七巷》)。正是这份赤子情怀,催促着他一路前行,扎实做事,不计所得。

    永建兄的魅力,不仅仅在于他的务实,也在于他的超脱。他是一颗有灵魂的螺丝钉,是一个带着光芒的人,不仅仅是埋头做事的敬业者,也是仰望星空的追寻者。他自叙其生命观经历了从“路索”到“三闲”的转换,从勇于追求的执着,走向勇于超越的境界(《从路索斋到三闲堂》)。在我看来,与其说是身份转换,不如说是他精神生活的两个方面,只不过年少时多了些屈子的执着,年长的时候注入更多东坡的超脱罢了。少年的永建,白天在体校不折不扣地完成高强度训练;晚上却以“独立思考”为座右铭,伏案读书写作。正是因由这份反思的自觉,让他看到更为广阔更为深刻的世界。他常自谦是爱管闲事的人,然而这世上本无闲事,所谓的闲事不过是溢出认知框架和制度框架的要事;而能看到并愿意竭其所能推动闲事的人,往往是时代的先觉者。这样的灵魂往往因另类而孤独。我不敢妄自揣度永建兄的心境,但在拜读他对李贽和柳永的叙述后,心中亦戚戚然,扼腕于高洁灵魂的清冷。他是拥抱孤独的人,而且是充满激情的拥抱,在他看来“孤独更能激发人的心灵,使人更加坚强”。“孤独表面冷漠内心热情,孤独是了不起的隐士,孤独是照耀你真实面目的镜子。”(《孤独》)我不知道这份心得,是否收获于他年少时候的射击训练。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必须是心无旁骛的孤独,但是这份孤独爆发出来的却是火的穿透力。

    永建兄自觉拒绝无意义的社交,在孤独中蓄势他的洞察力。他说:“灵魂由自己做主,能把地狱变成天堂,或把天堂变成地狱。拯救自己还是毁灭自己,是每个人面临的选择。”(《毁灭与拯救》)。他自觉去涵育独立的人格,立志做“社会的良心和先觉者”(《思想》《天才》);推崇人的尊严,并将其与国运相关联(《尊严》);寻觅生命的自在(《自由》《时间》),立志像徐霞客和李时珍一样,成为世界公民,其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一时一地一家一族,而在于精神的不朽。

    意义世界的扩大,让永建兄的心境变得平和。这在宗教文化中得到印证。他说:“禅宗,就是入世后的出世,拥有后的放弃,是安静,是空灵,是淡泊。”(《禅宗》)。我们看到一个洒脱的永建,一个“漫卷诗书遇圣贤。桃源境,不似在人间”的居士,一个叙说着“千古风雨一场梦,万载荣枯转头空,横舟山水当长笑,纵情天地作闲翁”的老者。当外在的名利被超越,人们便回归内心,回到相濡以沫的爱的世界。他一直践行着爷爷的教导“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一直在默默地资助孤儿学子,为他们生命的展开,努力提供长者的关怀。博爱也就成为他人生的自觉,如其所言“心中有爱,即是天堂;心中有恨,即是地狱”。(《善行即天堂》)。

    或许,这就是永建兄对不朽的阐释。它是一份造福于苍生的善行,源于悲天悯人的情怀,化诸于对独立人格的尊重,行动于对生命展开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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