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霞

    青瓦土木结构的老厝房子古朴，斑驳的微光悠荡而进。木棍敲打木板的咔咔声有节奏地响起，在急促处戛然而止，而后，一场市井之声从远处传来。走近一瞧，四五个农村妇女正坐在一个门大小的木板前敲打着面皮似的东西，原来是泉州台商投资区东园老街的一家门店正在打鱼签。在这盈满海鲜味的空间里，光影酡黄泼洒的气势，一如烈酒在透白天色中微微晕染一笔。

    鱼签，东园人最喜爱的小吃品，是用新鲜的海鱼和地瓜粉制作而成的。打早先把买回来的小海鱼，去头、去尾，剃下鱼肉和姜用搅拌仪搅拌成鱼泥，再按一定的比例加地瓜粉、少许盐、白开水，揉成面团；大的面团分成一个个橘子般大小的小团，将小团用擀面杖不断拍打，最后变成厚度只有两毫米左右的薄片，这样子的薄片，吃起来更加Q弹爽口。倘若要现吃，便将鱼签放在锅里，两面翻煎至金黄；或者蒸（炊）熟，切片或切卷儿，晒干即可。

    这时，陆续有顾客走进门店，脱口而出：“老姆，来几片鱼签，现吃。”正在打鱼签的店主站了起来，立马回应道：“好嘞！”店主是一个五六十岁光景的妇女，大家称呼她老姆，用闽南话来讲大概是老伯母的亲切称呼。紧接着老姆或亲自动手或唤来儿媳妇，起锅热油，摊开打好的鱼签下锅，就开始煎鱼签了。

    煎鱼签要10来分钟的时间，老姆一边熟练地操控着烹饪的程序，一边和顾客攀谈起来。熟悉的顾客，往往就家长里短、厝边轶事聊起；陌生的顾客，常常或询问从哪里过来，或介绍店里的鱼签是用哪种海鱼制作而成，不一而足。

    鱼签不但制作方法传统、精细，吃法更是令人称赞不已。若是整片的鱼签，可用食用油煎至两面金黄，一口一口嚼，送入嘴里，连同驻满口鼻的香味一同滑入腹里，真是美味绝口。若是鱼签被加工，要么切片，要么成卷，晒干即可。切片的鱼签被油炸，入口酥脆，色香俱美，常被当成零食吃，算是土产的“膨化食品”。成卷的鱼签，用来煮面或煮汤，汤味鲜甜可口，鱼签吃起来QQ弹弹，特别有嚼劲，触动味蕾。

    在家乡，过年前家家户户总喜欢互相帮衬，屯点鱼签，来年平日煮汤煮面方便加，久而久之，鱼签便成了家乡地道的小吃之一。常年工作在外的我，回家的日子越发少了，一年多则七八趟，少则两三趟。每每回来，我总喜欢骑着单车去吃弄子里老姆鱼签店，排上大长队，买块鱼签。许是弥补心里的那份乡情，嘴里的那点馋劲。“你们这儿的鱼签地道，很薄，吃起来很Q，酥脆可口，味道很香，好好吃。”我的一句朴实的赞美，总能让家乡小贩老姆笑开了花。

    人之犯馋，是在饱暖之余，眼看着、回想起或是谈论到某一美味，喉头像是有馋虫搔抓作痒，只好干咽吐沫。一旦得遂所愿，瓷情享受，浑身通泰。但对于家乡的古早味鱼签，我总是百吃不厌。这几年，东园发展迅速，面貌焕然一新。几多次，我回到家乡，买了一块鱼签，边吃边感慨，不管我去到哪里，也不管东园如何变化，在我心中，家乡永远是不变的美食中心。

    过去，游子在外做工，漂泊他乡，半生闯荡。行走一生，脚步起于故乡；落叶归根，终点还是家所在的地方。现在，少年远游，在求学的过程中，人离家越来越远，故乡味道愈发醇厚。在悠悠的岁月里，家乡的鱼签之于我，是独一无二、不可重现的。因为，那是温暖的享受、是亲情的呼唤、是浓浓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