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安阳

    炎炎夏日的傍晚，吃过晚饭，酷热难耐，又不能立即再钻进空调房间，对身体不好。于是下楼纳凉，楼上没风，楼下更没风，空气都被高楼大厦挡得严实了。不流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馊味。遇上邻居夫妇也下楼来纳凉，大家见面，都双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几人就围坐在凉亭木椅上，一边抱怨这天热，一边回忆起童年时在乡下纳凉的情景来。

    儿时的夏天，我们都住在农村，农村条件差，经常停电，更没有空调，但那时也没感觉得夏天热的难耐，反而觉得那时候的夏天过得挺舒服自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乡下土法乘凉来。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大人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我们过夏天奉行的信条，伏天来临，天气到了最热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早上趁早凉，帮助家里大人干点农活，伺候好家里的牲口，待到太阳到头顶上，地表温度就蹿升到了37、38摄氏度，田里别说是孩子受不了，就是大人也待不住了，于是集体回家，待到傍晚凉时再出去干活。

    填饱肚子后，我们就会邀上三五个平时玩得要好的小伙伴，背着书包，肩扛一只，手提一只高矮凳子，聚集到村头的大榕树下乘凉做作业。这棵大榕树是村里的神树，爷爷说，他记事时，就有了这棵树，这几十年间，经历过五六次大旱天，周围树木都换过好几茬了，唯独它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那时需要我们4个小伙手牵手才能合抱得过来，它撑起的绿荫，有我们家的院子大小，全村围坐在树下都绰绰有余。

    大榕树的树荫下，就是我们乘凉的风水宝地，每天我们都早早来到这里，占据树荫最浓的地方，放下凳子，高凳上放暑假作业，矮凳坐屁股底下，大家凳子挨凳子，围成一圈，将书包放在圆圈中间地上，一起做暑假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目，一起讨论解决。头顶上浓荫遮天，大树下凉风习习，惬意得很。遇到有风的天，凳子上都搁不住作业本，经常是吹到地上乱成一团，粗心大意的我们捡起来后继续做作业，做了半天，有一小伙伴就一惊一乍起来，这不是我的作业本，我替别人做了。作业本的主人此时正在一边偷着乐呢，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故意没有道破。不赔礼道歉是过不了关的，赔过礼道过歉，也铁定讨不到便宜，作业要擦掉重新写，否则，将来开学时，被老师查到就会认定，作业请人代写，下学期的三好学生就没有资格参评了。我们调皮归调皮，但原则性的事情，心中是有数的，弄虚作假，我们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有人开玩笑说，要是回到过去，就不是这样了，但那样也就不是我们的童年了。

    做完作业，我们再将凳子拉开，人可以走进圈内，大家围坐一圈，玩丢沙包游戏，中了沙包的小伙伴就站到圈中间，唱首歌。我不会唱歌，我就表演小丑，我那时一发功，眼睛、鼻子和嘴就能凑到一块去，就像现在的有一种面部比较丑的狗脸。其他人都变不出来，所以，我一表演，他们个个笑得人仰马翻。他们为了能天天看到这个节目，就故意整我，每次我都必输。

    有大树好乘凉，这要是脱离了大树，我也有办法，我会折纸扇。我从城里的阿姨家拾了10多本《人民文学》，是从中间缝装订的，从中间拆开来，拿掉装订线，一片纸就有现在的A3纸大小，我把它一折一折叠起来，然后再对折，一边用浆糊黏上，再取一小竹片，将另外两边黏在竹片上，一把团扇就做好了。如果不用手柄，还可以折叠起来，放进口袋，方便携带，只是怕水，纸扇不能经水。有一次，我玩忘记了，汗淌得浑身，跟在河里洗过澡似的，才想起口袋里的纸扇，掏出来一看，已经泡烂不成形了。

    那时崇拜李小龙、霍元甲的我，还在纸扇上用毛笔题上“中国功夫”四个大字，遇到小伙伴，潇洒地“唰”一下打开，那叫一个字：酷。

    我们家门口有一条绕村的小溪，溪边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树生两杈，一杈向上，一杈向下。向下的杈，贴着水面生长。热的时候，我就骑在低杈上，双脚能放进水里，清凉凉地，不时还有小鱼游过来亲吻我的脚面，痒痒地，又特别地舒服。起风时，我就转移到高的树杈上去，躲在绿叶中，看下面水里鱼儿游来游去，鱼吃柴叶的镜头都被我偷窥到了。

    心静自然凉，那个时候，虽然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一个夏天至多能吃上一两回冰棒，但是觉得心里凉爽一个夏天，不经意间，夏天就过去了。现在想想，那时因为心地纯净，不攀比，小伙伴们都一样。现在不同了，看到人家开好车，住大别墅，孩子成绩好，心里根本就静不下来，心里生火，里外夹攻，怎能不火烧火燎的。

    自然界的炎热，随着季节总有轮回，来了，总有离开的季节。心情的温度，要靠我们自身进行调节，唯有静心面对，才能保持一颗心永远在春天里。真是怀念儿时乘凉的心境，能让一颗心回归童年，夏天就好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