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兄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人还没老呢,头先秃了。我就像一棵蒲公英,风一吹,就成了秃瓢。
其实,这个段子我年轻时候也经历过。我现在的脑袋瓜就是一个秃瓢。虽然听起来不那么雅,但很形象。前不久,我在朋友圈晒了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居然有同事惊讶地问:荣兄,原来你也是有头发的,让我尴尬得不行不行的。
变化是从而立之年开始的。30岁那年,我调到了一个新的单位。风华正茂的年纪,远远看去,感觉还是满头青丝的。我们的老板,也才四十多岁,顶上就成了地中海,而最奇妙的就是,由左向右横跨前额的那一缕头发,常常被风吹下来,在风中飘舞的样子,时常成为我们那一群年轻人茶余酒后的笑谈。
不承想,也没几年的时间,自己也步了老领导的后尘,不仅有了地中海,还要“地方支持中央”。最可恶的是刮风的日子,一不留神,那一缕神发,就会被刮下来乱飘,搞得你气急败坏,还没处发泄。每一次进商场时,都要先用手按住前额,以免被入口处的风骚扰。
我的头发呢?到哪去了?我的头发在衣服上,在枕头上,在梳子上,就是不在自己的头上。
那年,在泉州的事业刚刚要起步,换了个大点的办公室。第一天上班,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开口就叫“张大(da)夫”。我愣神了:我都弃医从文十几年了,叫我“张大夫”的一定是多年前的老朋友,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的?
“张大(da)夫,你的药没有效果啊,我的头发还是没有长出来!”我生气了:“兄弟,实不相瞒,我自己的头发都长不出来呀!”
原来,这套房的前任房客是卖生发药的,当时正是某生发药流行的时候,也曾有不少朋友劝我去试试,我说,要是真有效,那领导们开会的时候,你就看不到那满眼的地中海了。
20多年过去了,老同事小聚时,这个笑话还时不时被提起。
后来,刚刚流行剃光头的时候,有个同事剃了个大光头,我觉得挺不错的,就动了心:把这三千烦恼丝一剃了之,省得一月一次去理发,理发费又看涨。图个省钱又省心。
你看看人家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当年是多决绝:“像我这样资源有限的男人不应该有发型的。赶紧剪了。”
但是,想归想,那时剃光头还不是完全被社会所接受,总得跟老婆商量商量不是,家和万事兴嘛。
那天回家,我问老婆:“你知道最近流行什么吗?”
老婆反问:流行什么?“光头!”
老婆说,哦!
“我们有个同事就理了个光头,也挺好看的,他每天自己刮,还省了理发费。”
老婆说:省钱最好!
我觉得时机成熟了,试探道:“我能理个光头试试吗?”
老婆回答十分爽快:“可以。”
我正为自己的高明暗自窃喜时,老婆补充了一句:“那你就不用回家了。”
从此,我就断了剃光头的邪念。后来,我发现,我还是贼心不死。有一次,在洗头发时,我无意间将前额的那一撮头发,別到脑后,前额与地中海相通,眼前就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我觉得这造型,酷毙了。
我赶快把头伸出卫生间,问老婆:你看看我这造型如何?
她端详了一下:嗯,挺好看的。
我趁热打铁:那我就把这一小撮咔嚓了。
这个发型,保留了几年后,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跟老婆商量,这周边一圈像个马桶盖,留着也没啥意义,不如一并把它灭了。
老婆居然就同意了。事实告诉我们: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其实不必太过于急切,慢慢争取也许是最稳妥的办法。
此后,除了第一次是理发店剃的,我的光头,都是我亲力亲为,再也不用去理发店了。每天早起时,我就用剃须刀自己刮,听着那“咕哧咕哧”的剃发的声音,我老婆说,那是刮猪皮的声音,而我就像在听一首歌,很享受的。剃完后,就是一个光溜溜的秃瓢,摸一摸,手感温润滑溜。常有同事对我说:你的头闪闪发光。
两年前,我到新单位报到,班子三人都在办公室,等待集团分管领导来宣布任命。女领导踏进门来就哈哈大笑:你们三个来来来,我先给你们拍张合影。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领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待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就都笑了,我们三人除了身材体型高度基本一致外,最一致的就是头上都闪闪发光。
领导连声说:三星高照,三星高照。2020年11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