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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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二三事

    许晓棠

    父亲,年轻时极俊,也极严肃。儿子有次偶尔看到他外公年轻时的照片,说:“年轻的外公真是帅到没朋友,放到现在可以秒掉一大群小鲜肉,但给人的感觉像冬天,高冷,高冷哈!”我刚回到家乡工作时,每次回到村子总会有人对我说起:“你老爸年轻时真缘投(好看)。”

    我的记忆里,年轻时的父亲极慧极勤。父亲出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在家中排行第六,前面还有四个姐姐一个哥哥,后面还有两个弟弟,因此在家中并不受宠。小学和中学都是上一年学,回田里干一年活,磕磕绊绊念到中学毕业。其实,父亲也算是幸运的,中学毕业后做了四年民工,偶然的机会去读了当时的西安报校(现在为西安邮校)。后来便进入邮电局工作。父亲先后做过电报员、乡邮员、机线员、程控值机员、技术员。我那时住在邮电大院里,记得刚上程控电话时我也就八九岁模样,父亲已四十多了,与他同辈的很多人都因为不懂新技术去做了别的工作,父亲却去做了值机员。父亲少言却有股子倔劲,有一两年的日子父亲只要有空就看那本又厚又大的有关程控电路的书。就凭着这股子劲,父亲弄清楚了极复杂的程控电路图,并成为最优秀的值机员。

    改革开放后经济开始发展,不仅是单位装的电话多了,许多人家也开始装上了电话。但一部百十来块的电话机相对每个月七八十块的工资,还是贵的。那时电话机坏了几乎所有的人都会选择送修,父亲便又自学起了电话机维修。父亲学东西认真刻苦,做活也细致讲究,很快他便成了当时小县城最有名的电话维修技术员,并多次作为邮电练功大赛的评委。

    父亲生活极简极俭,一生与烟、酒、茶无缘,不会下棋也不会打牌亦不善与人交流。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只有两个朋友,一个做木匠的赵叔叔,一个修钟表的钟叔叔。认识赵叔大约是因为两家住得近,且赵叔做的家具在小城也是鼎鼎有名的,那时家里也常请赵叔打些家具托人运回老家给叔伯们。父亲自己日子过得清寒拮据,却总不忘兄弟情,听说闽西有山产木材,闽南靠海想要点木材做家具难,侄子们渐年长用得上。父亲一分一分地从牙缝里挤出钱托人买了木材,那时木材运输困难,便打成了家具。赵叔来我家打家具,父亲若是有空便会与赵叔闲聊。他们闲聊的内容大多与家具的打造和外观有关。后来,家里渐渐就多了墨斗、锯子、凿子等,父亲用打家具的边角料自己做了个简易书桌,还有几张小椅子。钟叔是怎么和父亲认识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圩日时钟叔常来家吃饭。

    父亲的节俭,体现在家中的方方面面。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家里除了我和小弟尚在上学,姐姐们都已出来工作了,家中的经济也相对宽裕了许多。可是那时家里的灯还是3瓦的小日光灯,我和弟弟依然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作业,并且为了省电,总是在天已黑透了才点灯。我虽是家中幺女,从小到大却很少有新衣,便是过年也是没有的。那时我的衣服大多是父母破衣服改的,改制衣服的活当然是父亲来完成的。直到我1995年参加工作,身上穿的依旧是父亲做的衣服。那时同事常笑我土,穿得像个老查某(老年妇女)。家中装菜的搪瓷盆、烧水的铝锅等,全是补了又补,父亲舍不得花钱请人补,全都是自己焊补的。掉了漆的门窗桌椅也全都自己重漆。父亲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便是如今一双皮鞋穿到底磨穿了,母亲要拿去扔掉,父亲说鞋面还好好的,拆起来找个旧鞋底黏上就能穿了。衣服破了亦舍不得丢弃,说改改可以给小太孙穿。唉,父亲啊父亲,我永远生活在苦难岁月记忆里的父亲。

    我的父亲,聪明、朴质、勤俭,是个有点“傻”的可爱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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