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宏

    调到外地一年多了，工作的道道关卡接踵而至，我忙得团团转。

    父亲托人从老家带给我一双布鞋，我一时愣住了。时过经年，我已习惯了用皮鞋迎合流行与时尚，布鞋已像一朵花，悄悄地从我脚下凋零。

    我摩挲着这双布鞋，思绪万千。

    小时候，家乡总是闹旱灾，勤劳淳朴的父亲终日忙碌在黄土地上，但一年到头，收获的仍是少得可怜的口粮。到了我上学的年纪，这种状况仍是没有改观，就在我认为自己会跟父亲一样，一辈子耕耘在这贫瘠的土地的时候，父亲却把学费交给我，要送我去乡里上学，还特地买了一双布鞋。我惊呆了，原来父亲毅然卖掉了唯一的一头老黄牛。那时，我不敢抬头，紧紧地咬住嘴唇。我想起母亲过世早，父亲赤着脚在田地里汗流浃背的情景，想起体弱的弟弟饿得直哭的情景……我实在忍不住，冲着父亲喊：“我不上学……”话没说完，父亲一下子跳起来，拿起那双布鞋劈头盖脸地朝我抽来，嘴里不停地骂我“不争气，没出息”。这是我第一次挨父亲的打，那场“布鞋雨”和母亲当年呼唤我的乳名一样永远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我拼了命地读书，上了大学年年拿勤学金，参加工作后发工资的那一天，我用自己的钱给父亲买了生日礼物——一双新布鞋。

    “伢子，布鞋收到了吧？穿上它，不管多难的路，都可以走一走的。”父亲的电话来了。

    “好，我穿着，就算蜀道也能过！”我语气坚定地说道。父亲不知蜀道，但他笑得开心。

    今年，我回到家乡。父亲带我来到耕耘了一辈子的田地上，说：“跟我走一圈。”我爽快地跟在父亲身后，像小时候一样。

    “再贫瘠、再不肥的土地，只要对它费点气力，都会让它变得有用起来的。”望着父亲那希望与疲惫交织的眼睛，我懂得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说道：“放心，我这次回乡当支书，就是要带领大家脱贫致富……”我用力跺了跺脚，“穿上它，不管多难的路，都可以走一走的。”

    看着我脚上的布鞋，父亲紫膛脸上的麻瘢泛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