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赖香珠李想文/图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泉州滨海医院养护中心的一间病房里。
一张单人床紧紧挨着病床，床单平整，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窗边，两盆绿植绿意盎然，给略显单调的病房增添了几分生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病床旁，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轻声细语地逗弄着病床上的妻子。妻子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就在这时，老人似乎察觉到妻子想要翻身，他立刻心领神会，迅速站起身来。尽管他的双手因原发性震颤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熟练而又小心翼翼，缓缓地帮妻子调整着姿势，随后又轻轻为她拍背，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无尽的关切与温柔。
这看似平凡却又充满温情的一幕，被泉州滨海医院董事长王月娇用镜头捕捉了下来。当这段视频上传到网络后，引发了不少网友的强烈共鸣。大家纷纷被这对老人之间深厚的情感所打动。近日，记者走近这对夫妻，探寻这份藏在日常照料里的深情守护。
一纸情书定终身双向奔赴许诺言
病床上的患者名叫张耀文，今年71岁，丈夫王元祥，今年72岁，两人来自哈尔滨绥化，结婚已45年了。“那时候我在河北当兵，回老家探亲时经媒人介绍见了她，第一次见面，她穿一身花衣裳，可漂亮了，那是相当满意！”回忆起初识时，王元祥的眼神里仍藏着笑意。
归队后，两人的牵挂全靠书信传递。“睡不着觉就写信，跟她说等我退伍就娶她，没想到她真傻傻地等，所以我不能让她等太久。”王元祥笑着说。鲜少有人知道，当时他在部队表现优异，不仅参与过唐山大地震救援、荣获三等功，还得到了上军事大学的机会。为了遵守对张耀文的约定，他毅然放弃了机遇，选择回到家乡。
退伍后不久，两人便结了婚。婚后，王元祥担任村支书，整日为村务忙碌，家里的大小事全落在张耀文肩上。
“东北地广，家里16亩地全靠她和父母亲打理，但她从无怨言，把地里、家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王元祥记得，那时候自己上班要穿衬衫和西服，妻子总会提前一晚把衣服熨烫平整，“哪怕农忙时节，我出门也总是体体面面的。”他回忆道，天冷时想喝口小酒，妻子就立马帮忙温酒，还会配上四碟下酒菜。
“年轻的时候，她对我相当好，从不委屈我。”王元祥把这份好记在心里。退休后，他带着妻子到处旅游；知道妻子喜欢摆弄花草，就陪她逛遍花鸟市场挑绿植。连亲友都打趣：“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爱陪老婆逛街。”
“父母结婚40多年，我从没见他们红过脸、吵过架，日子过得不轰烈，却特别踏实。”在女儿王凤红眼里，父母的爱情就是清晨熨烫平整的衬衫、天冷时温好的小酒，是并肩逛花鸟市场的背影，她原以为这样的平淡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
直到20年前，张耀文被确诊为世界罕见病——多中心性网状组织细胞增生症，医生那句“只能听天由命”，像一块突然落下的巨石，重重砸在全家人的心上，也打破了这份安稳的日常。
半世深情抗病痛无微不至守病床
“后来，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还经常突发脑梗，我就把他们从哈尔滨接到南安，方便照顾。”王凤红说，母亲最严重时昏迷不醒，在ICU里住了好几天。
“从ICU出来后，她拉着我的手说‘再也不进去了’，我看着心疼，和家人商量后，让她住进滨海医院养护中心，那时候甚至做好了‘减少痛苦、平静告别’的准备。”王凤红说，因为父亲患有原发性震颤，所以起初商量让父亲晚上来陪护即可，“可他却坚持‘守着她才放心，只要人还在，就绝不放弃’，直接把铺盖搬到了病房，开启了全天候照料的日子，至今有380多个日夜了”。
在医护人员眼里，这间病房有点与众不同。“别的病房大多很安静，他们这儿常常飘着花草香，伴着笑声，我们后来才知道，张阿婆年轻时爱养花草，王阿伯就经常跑花店，还会给阿婆买花衣服，把她宠得像小姑娘。”滨海医院医养主任郑苏华告诉记者，每到饭点，王阿伯总要用勺子舀起汤，在嘴边吹几下，试两三次温度，确定不烫了，才轻轻喂给张阿婆，吃完还要拿热毛巾帮她擦嘴。
“王阿伯把日子过成了诗，还把诗里的甜，分给了身边每一个人。有回我看到他给阿婆榨完橙汁还有剩，就问能不能把剩下的分给另外一个老人，他却摆手说：‘哪能让人家喝剩下的’，隔天就扛来了一大箱橙子分给病友，到了冬天，他还会买保温袋送给大家。”郑苏华说。
午休时，为了不麻烦护士，王元祥就跟着护工学着给妻子翻身、拍痰，动作从生疏到熟练；担心妻子无聊，他每天把手机充满电，让妻子刷爱看的抖音，在她旁边唠嗑。
今年7月，王元祥原本买好了回东北探亲的机票，可临行前，张耀文却反复说“不能”。看着妻子依赖的模样，他毫不犹豫地退了票，“她离不开我，我也放心不下她，多陪伴一天是一天……”正是凭着这一碗碗热汤、一次次翻身、一双攥紧不松的手，慢慢等来了妻子的回应。
“现在来人了，她能认出是谁，还会蹦出一两个词，还能自己刷手机，前段时间还会握我的手，把我激动的！”说着说着，王元祥瞬间红了眼眶。
爱如星火永相传女儿接力续温情
让爱成为照亮困境之光
王元祥与张耀文的爱情，早已化作一种力量，影响着下一代。女儿王凤红与女婿蔡春晓的故事，同样动人。
2006年，26岁的蔡春晓被一辆疾驰的货车撞倒，醒来时腰以下全部没了知觉。“不管是名医康复治疗，还是江湖郎中的偏方，都试了个遍，还是于事无补。”对蔡春晓而言，人生至暗阶段就是受伤后的两年，不仅要承受漫长而又毫无起色的康复治疗，还接连遭受了开网吧创业失败及离异等种种打击。
“直到2009年，我在网络上遇见了阿红。”蔡春晓说，得知他的真实情况后，王凤红不仅没有嫌弃他，还毅然辞掉北京的高管工作，来到南安与他相守。
在王凤红的鼓励下，蔡春晓大胆尝试，将自己的石材小作坊扩建成石材加工厂，加工生产石材材质的灯，依托短视频拓展销路，将产品卖到了全国各地。
“当时，由于长期坐轮椅，我的褥疮一直未能痊愈，但因为忙着创业，我们只有在春节才有时间看病。”蔡春晓说，2016年春节，王凤红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守了一个多月，陪着他彻底治好褥疮。
“我在父母身上看到了互相依靠、风雨相守的样子，所以我也会这样对他。”王凤红的话，道出了这份爱的传承。
如今，病房里的绿植依旧鲜绿，王元祥的守护故事还在继续。这对夫妻用最平凡的日常、一碗温温的汤、一室不败的花香、380多个日夜的陪伴，诠释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谛。他们的女儿和女婿，也正沿着父母的脚步，把这份“困境里的不离不弃”，活成了最动人的生活模样。
“她要看手机了”“她要吃视频中的这道菜”“她要翻身了”“她肚子饿了”……采访过程中，我发现，妻子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王阿伯都能秒懂。
采访中，王阿伯说过两句话让人印象深刻。一句是“我是军人，是党员，是丈夫，得对得起这些身份”，所以他能为一句承诺放弃军校机遇，能在妻子病重时搬来病房全天候照料；另一句是“哪能让人家喝剩下的”，于是他扛来整箱橙子分给病友，冬天送去保温袋。这份对妻子的专情与对他人的善意，让“温柔”二字有了具体的模样。
更让人动容的，是这份爱的传承。女儿王凤红辞掉高管工作，陪伴女婿创业，守在医院治好他的褥疮，她说“父母教会我风雨相守”。
在他们身上，我看见——相濡以沫从不是口号，而是你需要时，我永远在；是无论健康或疾病，都愿意牵着你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把日子过成“我们”的模样。
（赖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