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南
闽南的冬天,很少有北风呼啸、寒风凛冽。纵使有那么一天两天冷空气光临,也仅是秋天的一些点缀而已。但即使这样,我依然会在这个特殊的季节里,想起我那渐行渐远的故乡,想起母亲那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那带着家乡泥土芳香的冬至丸。
暖阳斜照,我走进一条长长的陋巷里,看着两旁的小商店和小摊贩,已经开始售卖今年的冬至丸了。这些圆圆滚滚、洁白晶莹的小丸子,形状、大小基本像一颗颗龙眼一样。有的用精美的礼盒包装着,有的装在一袋袋的食品袋中,有的干脆就零散地放在一个大盆里任顾客自己挑选。
冬至搓丸,是老家的一种习俗。自记事起,我就知道每年的这个日子,老妈都会想办法为全家做一碗这样的美食。我家在偏远的乡下山区,早期的生活相当贫困,人们脸朝黄土背朝天,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刨食,求的仅仅是三餐的温饱而已。然而,即使日子多么艰难,村民们也都会咬咬牙,义无反顾地留下一小块农田来播种那种收成不好的糯米稻子,为的就是到了一年的冬至日,能有糯米粉来做冬至丸。
每到冬至日,母亲的身影就像闪电似的,忙得团团转。繁重的家务,几乎要压弯她的腰,一向勤苦耐劳的她,总会在每个节日给我们一个小惊喜。她一大早就要背着晒干了的糯米和稻谷,到碾米厂去碾米,然后用自家的石臼把糯米打碎成粉。接着,便用一个大盆盛着糯米粉,掺一些清水用力搅和,把它和成糯米团。这时,母亲常常会兴奋地招呼孩子过来帮忙,一起搓糯米丸。
煮冬至丸也是一种技术活。要先在铁锅里烧半锅水,算准水温,在水开之前就得把丸子轻轻地放进水中,此时不能搅拌,不然丸子就会散开变成米糊,还会粘在锅底上烧焦。另外,还要凭经验判断丸子是否熟透。只要看到丸子浮出水面,就可以用漏勺把它们捞出来,放在碗里。吃冬至丸时,白糖肯定是少不了的。当时白糖是凭票供应的,我们一家只能分到几两。母亲就会用一根小汤匙,给我们每个人的碗里分配一点白糖,然后加点热汤,一碗香喷喷的冬至丸就做好了。当时的生活条件有限,能吃上这么一碗冬至丸,乐得我们手舞足蹈!
长大后,我们一个个走出家门到外谋生,只有过年才能回到家里与家人团聚。离家越远,思念越浓。再读白居易的《冬至夜怀湘灵》时,想到今年冬至又到了,可是,我们再也吃不到小时候母亲做的冬至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