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森岚

    “月娘月光光，大碗放中央。碗里元宵圆，大粒佫清甜。红圆福禄寿。白圆探大钱。”元宵月圆之日，南方人包汤圆、北方人“摇元宵”，都是对应团圆之意。

    而在泉州，随着西晋永嘉年间中原士大夫家族衣冠南渡，“摇元宵”以一种特立独行的移民历史文化渗透进家家户户，衍化为思念故土的形式。走在闽南乡间闾里，浓郁喷香的元宵香气，一夜间就会甜透归家游子的心。

    传统老式的“摇元宵”，几乎是闽南主妇们过年节必备的“硬核技能”。慢火烘焙炒熟的芝麻和花生，放进石臼中混合碾压，细细地研磨，再拌入白砂糖和葱头猪油等充分混合，这就备好了元宵的内馅。由于每家每户各自饮食习惯的不同，又会对内馅的食材和占比略加调整，比如掺入掰碎的冬瓜条、橘饼抑或炸透的猪肉丁。因此，每个人对元宵的回味各不相同，各有各的芳香，但是乡愁的滋味却又如出一辙地共振共感。丰富多样的内馅像极了泉州这座城市的胸怀——包容、开放、海纳百川，一颗从北方流传而来的元宵，最终扎根在拥有着“十洲人”“万国商”的泉州古城。

    元宵的馅料需要用特定的模具压紧定型，称为“敲馅”。往管状的不锈钢模具中填进适量的馅料，塞入长圆形的楔子，搁在石墩边上，举起小铁锤轻轻一敲，伴随着“叮叮当当”的脆响，一颗颗饱满紧致的“裸色”元宵馅服服帖帖抱成一团，接二连三地滚落，立刻让整条街巷沉浸到了节日的喜人气氛里。

    元宵的内馅包罗万象，它的外皮则单纯得多，一般为江米粉或糯米粉。北方习惯用江米粉，劲道有韧性，颇有豪爽重义的侠气，而南方普遍用糯米粉，黏糯温软，犹如好客主人的拳拳盛情。无论是江米粉还是糯米粉，必定都出自母亲勤劳的双手，浸泡、淘洗、晾米、磨粉……为此，她花了很多时间，却从来不嫌烦琐，在年复一年的循环中，寄托着团圆甜蜜的期盼。

    “摇元宵”是个力气活，但人们乐此不疲，仿佛在摇摇滚滚的过程中，生活也会越来越圆满、欢乐、吉祥。“摇元宵”时把一颗颗内馅放在盛有糯米粉的大笸箩里，使劲抽拉笸箩使馅料滚动起来，糯米粉均匀地包裹住馅料。然后，用笊篱捞出来过水，再下笸箩继续摇，让馅料一层一层地蘸上厚厚的糯米粉。整个摇制过程需要入水裹粉四次左右，直到内馅充分地“吃透”糯米粉，形成一个个喜人的白胖“小棉球”，这样制成的元宵皮蓬松、馅精致、口感佳，煮着吃黏而不腻，炸着吃酥香软糯，咬开弹牙的外皮，内馅早已融化成甜、鲜、滑、糯的糖水，如母亲温柔绵密的深情。离乡的游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拒绝不了一碗元宵的诱惑。

    过了元宵节，年味逐渐消散，唯有包蕴在元宵中的爱和祝福却绵延不绝，在新的一年中滋养着游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