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艺群

    我生长的村庄有两棵榕树。一棵在南，一棵在北，两两相望。

    村南，出入村口的池塘边上的榕树，长势奇特。破土而出的四支树干，粗细差不多，分不清主次。只有一支树干笔直向上，亭亭如盖；其他三支倾斜着身子，往池塘里生长，枝丫生长到哪里，池塘水面上的树荫便延伸到哪里。村南的榕树是村庄的标志，在市集走丢的老人、玩迷路的孩子，只要说是村口有棵大榕树的村，保准会被热心的乡邻送回。村南的榕树是一个很好的歇脚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在榕树下歇一歇，抽口烟或喝口水再走。耕完地回村的水牛，在榕树下的池塘里泡一泡，缓解疲劳，再吃顿草，下午又能生龙活虎地耕地了。在没有空调、连风扇都罕见的年代，村南榕树的树荫就是最好的乘凉去处。村南的榕树像一个有情感和灵魂的长者，智慧、慈祥、稳重。它见证着每一家的好事与坏事，与村民同喜同悲，同苦同乐；陪伴着村庄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它和村庄一起迎来朝阳，一起送走落日，一起承受着烈日，一起经历风霜，它是村庄的见证者。

    村北，防洪堤坝上的榕树，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主树干挺拔直立，十多米开外再伸出许多枝干，朝四面八方逐级扩散开来的枝丫像是千万只手，接住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盘虬卧龙般的树根深扎到土里，密密麻麻的像网子一样牢牢地锁住堤坝，再大的台风来临，榕树都屹立不倒。再怎么暴涨的江水，都无法突破防洪堤坝。防洪堤坝上的榕树是村庄的定海神针，守护着村庄里的一草一木、守护着村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它是村庄的守护者。

    那两棵榕树好像是很自然的存在，没有谁讲过它们的历史，仿佛大家出生的时候它们就存在了。祭祖时，曾听父亲提过一嘴，祖厝有200多年的历史了。那么，两棵榕树至少有200多岁，或者更早于祖厝诞生？具体高龄几何，村中无记载，无从考证。

    不知在哪一天，村民垒石支撑着村南的榕树。绕树细细观察了一圈，发现其中一支树干竟然有一个树洞，容得一两个大人藏身，从地面到延伸到池塘的枝丫，树蕊被蛀空了，但它却依然旺盛，着实让人惊奇！村民细心呵护村南的榕树，怕村北的榕树因年老突遭不测，便给村北的榕树“拄”了四根钢管。

    两棵“拄拐”的榕树，得天地灵气，享日月精华，枝繁叶茂，风华不减，仍迎风雨，阅百态，四季常青。

    “拄拐”的榕树见证着村庄发展，守护着村庄，守护着村庄里一代又一代的村民。得榕树的庇护，村民们笃信榕树是神的化身，对榕树心存敬畏之心，把两棵榕树当神供奉着。榕树的枝丫上挂了许多一串串的红色小灯笼；榕树的主树干上贴了很多红联，“人丁兴旺”“新婚志喜”“金榜题名”“喜迁新居”等四字的祈福语；树下插满了燃尽的香头。由此可见，村民家中有喜事的，心中有愿望未实现的，便来古榕树下来叩拜、祈福。

    作为一棵树，被人栽在哪里，哪里就是它的一生之所，它再也挪动不了一步。当初种下树的先人早已作古，当初破败不堪的村庄如今已是富美乡村，两棵“拄拐”的榕树历经几个世纪的沧桑，见证着岁月的变迁，它们还会在岁月的长河中站立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