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安阳

    一片落叶，一抹流云，片片落花……秋以她独特的语言，不动声色地穿过时光岁月的罅隙，晕染了季节，扎根在心底的记忆，若隐若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初秋的风，吹动了窗前疏落的影子，初秋的雨，洇湿了一窗淡淡的秋色。只是这般静候初秋的风一场，雨一场，就安心于几页闲笔里风起雨来，收纳了时空里的空白，只留下耳边唱晚的蝉鸣。

    那一年秋风起，山岗上的野花恣意地在风中摇曳，老南瓜在墙角神态安详地仰望着碧空。蟋蟀在忽远忽近地叫，桂花的香气萦萦绕绕，缥缥缈缈。才刚刚立秋，母亲已经穿上了天蓝色的长袖衬衫，她走到院子里，背起竹筐，拿起镰刀，朝外面走去。我跟在她身后，看阳光照着她白皙的面庞，那时她还很年轻，像院子里开得最美的那棵桂树一般好看。每到秋天，当嗅到桂花的芳香，我总是想起母亲那消瘦的背影，沿着蜿蜒的林荫道渐行渐远……

    林荫道的尽头通往一条小溪，小时候，我总是偷跑出去，到溪边玩耍，即使秋天的溪水冰凉，我也会淌着溪水摸鱼，为此经常被母亲责怪。还记得那年在溪边玩耍，看到一条浑身翠绿的蛇在落叶间窸窸窣窣地朝我吐着信子，我吓得一屁股摔倒在小溪中，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家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母亲，“妈，妈……”长大了，我常独自一人回味年少时喊妈的样子，那般惊慌失措，那般惶然无助。如今，母亲还是原来的母亲，我们却学会了躲躲藏藏。

    秋风寒凉，思念悠长，缱绻在心，多少情止于无奈，几多无奈几寒凉……

    那一年秋雨急，父亲披着长衣，坐在门槛望着窗外落雨如珠，袅袅轻烟在指尖腾起。眼瞅着该收割水稻，可是老天却迟迟不肯放晴，这可难为了父亲。他每天都会到地里走一走瞧一瞧。如若秋雨细细，父亲便会带着我同去，他很少会牵着我的手，更别说将我扛在肩头，只是默默地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看掉队的我。依稀记得，父亲的背影不同于母亲那么单薄瘦弱，虽然他并不高大伟岸，但宽厚的肩膀，总能给予我莫名的安全感。只要能瞄到他的身影，我就不会感到害怕。于是我尽情地在秋雨中奔跑，惊起避雨的蚂蚱、蝈蝈，追赶着麻雀，甚至敢用竹竿去挑衅癞蛤蟆，直到听到他的呼唤，我才丢下手中的物件朝他奔去——“儿啊，快点……”

    秋风习习，秋雨淅淅，与父亲穿梭在稻田之间仿佛已经定格成为一幅画，画中秋风轻轻撩拨着金浪，而那时候不曾觉察到秋的味道，如今却不自觉地钻入鼻间，而那弥漫着稻谷香的秋的气息，像极了父亲身上的味道……

    家乡的秋天是静谧的，她积累沉淀，带着丰收的喜悦；她沉思静悟，回味时光里那些静好与明媚；她深沉浪漫，缠绵地絮语，满地相思。家乡的秋，使岁月回归平静，也让我感受到生活中的那份厚重。“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所望之月，我想一定是“秋月”。秋天，很难不勾起人们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吧！低首读秋，乡思泛滥；抬眼望秋，满目凝重。

    秋风袭来，漫卷窗帘，翻动的书页，在阳光中跳跃。回望走过的半生岁月，一路艰辛经历几多，一路成长中成熟。蓦然回首，那些或深或浅的脚印，已涂满秋天的绚烂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