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逛了两圈,不知买什么菜,天天为三餐发愁!不是愁没米下锅,而是愁选择太多。菜摊老板说,“芋头今天早上刚到的,买个芋头煮咸饭吧!”闽南咸饭,芋头也是主角之一。菜摊老板用小刀把芋头的屁股横切一小节,递过来说,你看,多粉糯。从被切开的芋头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紫红色的经络,经络越多说明越粉糯。回家爆炒五花肉,泡点干香菇,加入大块的芋头,一顿有肉、有菜的饭就好了,如法炮制芋头咸粥也同样美味。
立秋过后,芋头开始成熟,顶菜又顶饭。苏轼曾写诗盛赞芋头“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莫将北海金齑脍,轻比东坡玉糁羹”。诗前小序写道“过子忽出新意,以山芋作玉糁羹,色香味皆奇绝,天上酥陀则不可知,人间决无此味也”。苏轼被贬到海南,北宋时的海南还属蛮荒之地,生活清苦。苏轼的儿子苏过想做点好吃的给父亲补身体,苦于没有食物只能拿着芋头给父亲做“玉糁羹”。吃完此“玉糁羹”苏轼认为这芋头汤胜过隋炀帝极为称道的“金齑脍”,是人间没有的美味!清汤寡水的芋头汤是不是真的如此美味我们不得而知,但这碗儿子亲手做的芋头汤一定安慰了三度被贬的苏东坡。
无独有偶,这平常芋头同样也给了处于迷茫时期的汪曾祺以“一点生活的勇气”。1946年的夏天,汪曾祺离开生活了七年的昆明前往上海,途经香港,因为船期的问题滞留了几天。当时的汪曾祺心情很不好。“我到上海,想去谋一个职业,一点着落也没有,真是前途渺茫。带来的钱,买了船票,已经所剩无几。在这里又是举目无亲,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只能到处瞎逛,偶然一日“发现了一个奇迹,一棵芋头!……煤块里竟然长出一棵芋头!没有土壤,更没有肥料,仅仅靠了一点雨水,它,长出了几片碧绿肥厚的大叶子,在微风里高高兴兴地摇曳着。”看到这颗芋头,汪曾祺认为“这几片绿叶使我欣慰,并且,并不夸张地说,使我获得一点生活的勇气。”没想到,小小芋头还兼具精神食粮的作用。
芋头可蒸着吃,煮着吃,可咸,可甜,可素吃,可荤吃。“潮州十八式”里的其中一式为“金瓜芋泥”,芋头为此菜的主角,是潮式甜品的经典。这款芋泥会让你真正认识到潮式甜品“甜到哀伤”的程度。芋头软糯到极致,接近透明,上面淋上一些葱花油,这搭配实在是绝,甜的加上爆香的猪油,更添甜香。
如果说有谁是芋头的头号迷弟,那非袁枚莫属。《随园食单》里记录了好几种芋头的做法。“芋羹”中说“芋性柔腻,入荤入素俱可”,说是可以和肉、豆腐、嫩鸡一起煨;“芋煨白菜”芋头和白菜一起煮是“家常菜之最佳者”;“芋粉团”把芋头磨成粉,用野鸡肉为馅。而《本草纲目》中说芋头“和鱼煮食,甚下气,调中补虚”。
但我最爱的还是炸芋头,闽南“炸物”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芋头切大切薄,撒上五香粉,裹上面粉液下油锅炸得金黄酥脆,外酥里糯,只是想想就走不动道了。南宋爱国诗人陆游也贪吃芋头,写诗曰“黄昏来扣野人扉,笑语欣欣意不迟。葑火正红煨芋美,不妨秉炬雪中归”。黄昏去友人家里,看见人家在烤芋头便走不动路了,一直待到深夜,即使拿着蜡烛照明回去也不打紧,诗人也难过美食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