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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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爱

    胡美云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时光,当时只觉得苦的,苦得似乎望不到未来。但未来真的来到时,才发现那些苦里原来也藏着深深的爱,也有着幸福的样子。

    记得儿时的我很是不让母亲省心,总是七病八痛消耗着母亲忙于农事与家务外的那点有限的时间与精力。

    在9岁时,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头上生出了一些小红点,一开始是星星点点的,因为会痒,我忍不住去抓,抓破皮后,理所当然地感染了,原本星点的小疮成了燎原之势,变得满头皆是。母亲开始带着我到处求医问药,结果未见一点好转,母亲彻底慌了神——一个女孩子,要是成了癞痢头可怎么办哟!

    母亲先是带着我到理发店,将我一头齐腰的长发剃成了光头。没了头发遮盖的头皮,涂起药膏方便了很多。涂了几日,口服的药也吃了,但依然没有效果。母亲更是着急,开始靠着一双脚近村远乡地跑着四处问人求偏方,最后还真被她寻到了一个土方子。也不知是从哪个村子里哪位老人那里得来的,简单粗糙地说是极好用的方子:用早晨从锅底上刮下来的冷锅灰拌上香油,拌匀拌透,然后涂满于整个脑袋上。母亲心喜,隔日就迫不及待照做。

    于是,已经9岁小小少女的我,在那年的冬天,剃着个丑到不行的光头不说,还是顶着一头黑乎乎油腻腻的锅底灰度过的。爱干净的小伙伴和大人们经过我身边时都得避着,生怕碰到我头上的油和锅灰毁了一身的衣服。

    忘记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是怎样的心理了,但有件事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一次,队里人娶亲,按照家乡的风俗,做嫁妆的被子或红桶里一般都放有红枣、桂圆等小吃,来看新娘的人是可以拿来吃的。我也凑着热闹赶了过去,所过之处,众人皆让之,生怕碰到我头上的锅底灰。那次,是我摸到的红枣花生最多的一次。

    后来,我一头的疮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终于好了,细发渐生又有了一头秀发,并且没有留下一点疤痕。许多年后与母亲聊天说起这些旧事,母亲曾不止一次一边缓缓回忆一边深深自责。“你小时候没老人帮着带,我每次外出做工时就拿个坐车(木制的婴儿车)把你放在路口,让你坐在里面玩,玩累了就睡。天冷天热的,都是这么过着。”

    “六月天时,早晚田埂边蚊子多得能抬走人,你也只能那样放在坐车里。咬得满头的包,太阳又晒得狠,应该是那时候留了毒热火气在头上,长大发作生了疮。”

    “还好那疮治好了,又长了一头头发,不然……唉。”

    关于那些久远的艰难岁月,母亲说时总是心情沉重,还有着许多无能为力的自责。我笑着,轻松地安慰着母亲:“亏我那些七病八痛的,得到您许多格外地照顾呢……”

    是的,在那些贫寒忙碌的年月里,母亲常常忙得脚不沾地,手没停歇的,哪还有多余的心力与时间格外陪伴照顾年幼的我们啊。可我却借着一场场意外的小病获得了她许多手忙脚乱的关心与爱。那时的她,何曾有过半句抱怨?现在老了,懊恼着的依然是那时没有给予我们最好的爱。感怀时常挂在嘴上的话仍是:“那时候在我身边,真是让你们吃尽了苦。”

    其实,真正吃尽了苦的却是母亲,为了我们,她已经竭尽全力地给了我们她能给的,最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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