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健辉

    年少时，我是家中的老幺，家里人都是烧菜高手，我想下厨做饭的机会都没有。结婚后，家里一切皆由岳父岳母打理，我们小夫妻也是没机会下厨。就是我们闽南俗语说的“吃饭缸中央”。

    后来，岳父岳母先后去世，我也学着入厨。记得上海青炒肉片是我平生烧的第一道菜。初见锅里冒青烟吱吱响，兴奋之际，竟把食材一股脑扔到锅里。随即听到砰砰两声炸雷，原来是菜叶残留的水滴碰上锅中滚油发出巨响。一番手忙脚乱，上海青炒肉片终于出锅，但品相惨不忍睹：菜叶已烧焦变黑，肉片尚渗出丝丝血水。忘了那时吃出什么味道，只记得心头五味杂陈。

    初战受挫，坚定了煮好食物的决心，所幸有妻儿点拨，我的厨艺开始步入正轨。再煮时食材下锅井然有序，而后便能熟练地爆蒜提味或抖洒生抽、香油、胡椒粉让食材入味。其间，蒸、炒、煎、炖渐入佳境。最爱做的是“咖喱排骨”，排骨土豆等食材加入咖喱慢慢炖煮，锅里就不断地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就背着手站在锅边时不时用铲子翻动几下，盯着锅里那不断鼓起的气泡，此起彼伏像一曲交响乐。想象一下，当你翻炒着色彩鲜艳的蔬菜和调味料时，独特的香气弥漫开来，你会感受到探索新味道的兴奋和快乐！最拿手的就是蒸鱼：鲜鱼装盘姜葱覆盖鱼身，上笼屉蒸熟，然后食油酱油滚烫浇淋其上，瞬间香味四溢，此起彼伏的呲呲声，听来就很有食欲。在不知不觉中我学会做好几样菜：西红柿炒蛋、烧茄子、素炒春笋、白菜炖豆腐、清炒冬瓜……

    突然发现自己特别愿意花时间做饭，爱上做饭的每一个细节，其实做饭本身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食材的处理和烹饪过程上，做熟之后还能大快朵颐，与其说享受吃的愉悦，不如说是享受做的过程。享受到独特的厨房乐趣，能忘却烦恼，好好给自己做顿饭就是幸福。

    我习惯熬夜写文章，夜半时常肚子饿，自制汤圆此时多能派上用场，看锅里白花花汤圆浮浮沉沉，洗净高丽菜，迎着蒸汽，将菜叶手撕入锅，再丢下红辣椒放点榨菜。不用切菜的好处是菜叶大小不一、厚薄不均、长短不齐，视觉上可增加层次感。满眼红红绿绿白白，既赏心又暖胃。忽而想到煮汤圆颇为常见，这高丽菜煮汤圆，咸香辣酸甜，五味俱全，颇有新意，心里顿时有了自豪感。正如作家汪曾祺在他的文章中写道：“做菜要有想象力，爱琢磨，如苏东坡所说‘忽出新意’；要多实践，学做一样菜总得失败几次，方能得其要领；也需要翻翻食谱。”

    扎进厨房，忘却琐事，端出来几盘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颇有品相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下去，心慢慢融化。吃，不仅是填饱肚子，更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处世的哲学。生活很苦，不妨吃得开心点。暂时放下身上的重担，关注当下的一粥一饭，这不是向生活的妥协，而是学着和生活和解。蔡澜在《今天也要好好吃饭》里说：“做菜是消除寂寞最好的方法。一个人要吃东西的时候，千万别太苛刻自己，做餐好吃的东西享受，生活就充实。”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总是追求着更多的快乐和满足感。然而，有时候，我们却忽略了那些隐藏在煎熬和蒸煮中的乐趣。生存之道苦多乐少，在厨房的方寸之地，在灶间的烟火弥漫中，让我们乐在煎炒蒸煮中，享受生活的每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