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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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枇杷

    王珉

    外公的院子外,有一个男人正踩着木梯,攀着从院内伸出来的枇杷树枝,采“鎏金”的枇杷。有人大喊:“小心,那条狗跑出来了!”大伙一愣,回过神来后,哄然大笑,这一幕还真像隔院偷摘果子的路人。

    这棵枇杷树栽于何年,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外公的老屋,院内种着许多植物,还有这棵枇杷树。最初,枇杷树结的果虽多却小且涩,除鸟光顾,没人爱吃。但鸟儿从不肯好好吃,必定这个啄几口,那个尝一下,夏天就散发腐败气息引来蚊蝇。后来,外公想把这棵树全部砍掉,只因为外婆说,这枇杷果不能吃,但枇杷叶可以治咳嗽,所以这棵枇杷树只砍了一半。

    其实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是给枇杷果修枝减产,集中能量培优。老人家不懂果树栽培技术,只是歪打正着而已。到了第二年夏季,枇杷果子开始由青泛黄,那一串串蛋黄色、龙眼大小的果实隐藏在宽大的叶片里,缀满了树梢,世人皆爱火法镀金的鎏金精美器物,而枇杷“鎏金”更胜于此,晶莹透亮,似乎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滴出水来。这一次结的果更大更甜,大伙抢着吃了起来。外公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只见半大的孩子握着竹竿,提着竹篮来摘,他只怕孩子白白糟蹋了果实。每次,他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喊:“果子还没熟透,别摘。”枇杷外貌一般,吃起来也麻烦,须耐着性子剥去外面的薄皮,若是果核大,所获就不多。但我喜欢它那种不张扬、不粉饰,朴实无华的样子。事实上,枇杷从叶子到果肉,都拥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

    外婆常把摘下的枇杷分给邻居,没分完的洗净剥皮去核放瓶,加凉开和白糖密封起来,三日后开封就可尝到酸甜的枇杷罐头。她也经常用枇杷叶子入药,孩子不小心感冒咳嗽,她会摘几片叶子,用刷子刷洗干净,放进锅里加水烧开。让小孩服用效果奇佳。

    夏日黄昏的小巷中,晃悠悠地出现小贩挑着枇杷贩卖的身影,忍不住叫住他,买些解馋。水果摊上也陆续摆满了一筐筐码得整整齐齐、黄黄胖胖的果子,形状饱满,浅橘色的果皮上覆着一层茸茸细毛,发出诱人光泽,甜蜜气息。只是吃相不佳,用勺刮过更易剥皮,也可直接用手剥食,但满手汁液,黏糊糊的。

    车前子写《罗汉寺》:“要捏住枇杷梗,顺势一拗,手不能碰果实,否则翌日枇杷就会起褐点、腐烂。”《金瓶梅》中黄四家送了四盒礼,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归有光写《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心中不由得泛起物是人非的伤感,眼前恍惚看到归有光,立于枇杷树下,“沉思往事立残阳”,每年枇杷黄时,我总是一遍一遍重温童年摘枇杷的旧时光。

    我前几天感冒,脚底发软,树上的枇杷再不采摘眼看就要过季。招呼亲人来采摘,于是往年“偷”枇杷的一幕再现了。踩着梯子,趴在院外,攀着树枝,寻找可摘之果。底下的人指挥,“这边,这边的果子更大”,院外的人叫“接着,接着”,连叶带果的枇杷枝应声而落,落入下面接的筐。围观的人等不及收工,挑最大的剥皮,就往嘴塞,“甜”“好甜”。古话不是说,买不如借,借不如窃,这“偷”来的枇杷真的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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