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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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撒谷权

    林惠静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老子《道德经》

    印象中,30年前的农村孩子几乎都是“蓬头垢面”,基本都家境拮据或者不轻松,还有些要做许多家务,以减轻父母的负担,比如放学要赶紧回家,给家里的家禽喂食……

    书包一扔,就打了一铁勺秕谷,抓一把往鸡群或鸭群中一撒,几十只鸡鸭的头像箭一样,冲向秕谷落地处,然后争先恐后“唧唧唧、咯咯咯、嘎嘎嘎”地狼吞虎咽起来。父母交代此时人是万万不可离开的,因为有些反应不及时的呆头鸡(鸭),眼看别的鸡鸭快吃完了,凭着硕大的身体硬是从后面闯了进去,把吃得正香的鸡鸭掀翻了。更有甚者,直接从别的鸡鸭背上踩过去!

    在内圈或核心位置吃食的鸡鸭有时也会使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瞅着旁边其他鸡鸭也吃得正欢,个头却比自己弱小些,就看不下去了,用喙啄或翅膀拍打,硬是把它们给驱逐出去了。

    此种情事时有发生,是万万麻痹不得的。彼时,作为一个善良的饲养者,或者一个天真的儿童,是会赶紧解决问题的——其实也很简单,抄一根扫把或棍棒轻轻一挥,或者直接打上去,那些硕大的鸡鸭多半是会知趣地或乖乖地守好规矩。但这样也没解决鸡(鸭)多谷少的矛盾——只好又抓了一把往旁边稍远的地方一撒,那些弱小的鸡鸭才又欢快地“唧唧唧、咯咯咯、嘎嘎嘎”吃起来……

    问题是,当时作为一个儿童与饲养者,他是有撒谷的权力的——撒与不撒,往哪里撒,要撒多少,有绝对的决定权,当然是在没有大人的监督或呵斥下。

    如果他恶作剧或使坏,比如他喜欢看着弱小的鸡鸭被骑或被踩,或让那些反应迟钝的鸡鸭吃不到干着急,那鸡鸭们就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互相“倾轧”,却不知道问题的根本所在。

    这一幕场景令人至今记忆犹新。一转眼30多年过去了,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住进了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农村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

    那个周末,几个朋友在楼顶露台泡茶聊天。这时,A先生平时不苟言笑、工作还算认真勤恳的朋友,认真地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这两年呐,我一定得争取调去农村。”怎么回事呢?听他一番诉说,才知道个中原委。

    这几年农村学校有乡镇补贴,也相对轻松自由些,职称评聘上更有诸多优势。所以很多教师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干脆托关系找人——似乎挤破脑袋,也要调去农村。这与几年前的盛景完完全全颠倒过来。

    彼时城乡差别还算比较大,城区学校硬件好,教师子女进城上学也有照顾,遇人打招呼时自信心肯定是满满的,甚至那时辅导孩子也是方便的。于是乎稍有些上进心的人都想进城,但上面对城区几所学校特别重视,说:凡进必考!结果能考进者寥寥。当然,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一点,在这方面我们国人的确很聪明能干——结果进城的人当然不少了。

    沉默片刻,A先生呷了一小口茶,感触良深:“短短几年时间,光景切换如此之快,令人唏嘘。这让我想起农村老家一个穷困潦倒的朋友,一日成了暴发户,重聚时必用一种无比沧桑而得意扬扬的口吻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世间万事万物何其相似——不管是那时的秕谷缺乏,还是现在优质教育资源的不足,都只是资源及利益的调配,而某个哲学家说了:“存在即为合理。”为了生存,似乎人与鸡鸭一样,要拼尽全力才能获得自己的“食物”。

    (作者供职于丰泽区实验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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