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梅
上世纪80年代的某天,我手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眼眸里有着些许的湿润,心中填满了忧郁,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缓缓地把它撕成了碎片,撒向空中,随着它纷纷扬扬地飘落,温热的泪水终于盈满了我的脸颊,我闭上双眼,仰着头,任脑际在昏乱中旋转,我清楚,此生,我与大学无缘了……
我生于乡镇,长于乡镇,在我们那个小村里,我周边的女孩子们都早早地辍学上工厂打工去了,她们必须为家里的经济,多多少少地撑起一份责任,我算是幸运者了。然而,在高中的学习中,我一直在担忧和期盼中度过。直到我到市区参加高考的那几天,我的忧郁达到了极点,因为,那些天,我的母亲因病已在厅堂里处于弥留之际,在这之前,我常常往返于医院和家里,心如浮萍。潜在的恐惧让我在考试中,会不自觉地害怕见不到妈妈的最后一面。
妈妈临终时,紧紧地拉着我干妈的手,把我的前程托付给了她,干妈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嘱托,妈妈终于闭着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的成绩没有想象中的好,只是被录取到了电视大学的财会班,但费用要自理。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找到一个离我所在录取学校比较近,又是处于闹市中的老字号饮食店,我向老板说明来意,恳求让我上夜班,夜宿集体宿舍,白天上学。老板通情达理,当即答应,我满心欢喜,心中热血沸腾。
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干妈时,本以为这种半工半读、自食其力的做法会得到她的赞扬和许可,然而,干妈爱怜地看着我瘦弱的身子骨,沉默了许久,却认为这样做的话,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掏空,会支撑不住,得不偿失。干妈一家是城里的知识分子,是我母亲的托付所在,我只好黯然告别。在那个年代,找个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干妈很快帮我在城里找了个打工的地方,叫了辆车匆匆接上我,我成了城里的一个打工仔,之后,也在干妈的安排下成了家,成了城里人。
我生活在小城,但我内心潜在的激进因子,时时都在拉扯着大学的梦幻,我一直觉得放弃半工半读是生命中的一次错误选择,诚然,当时那一届的学生,毕业后几乎都进了银行工作,而我,不属于他们!
几年后,小城的中专学校里突然有了两期短暂的财会培训班,是夜班,机不可失,我赶快填补了这一遗憾,拿到了珠算技术等级证书、会计电算化合格证书、会计从业资格证书等,并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利用空余时间,拿到电脑培训、英语培训、评茶员等一些证书,继而在这些领域里努力进取,为自己和小家打好一些经济基础,为晚年的生活平添一抹淡然和从容。
近10年来,社会的发展突飞猛进,中青年们似乎都在大鹏展翅,大学因子又狂热地在我的心里翻腾,人生如梦,我不想再错失上大学的梦想了!
我的大学梦在老年大学新校区实现了。新校区离古城不到10公里,为了方便老年人上学,在旧校区设立3辆公交车,定时定点为老年朋友们打开上学的方便之门,校区建筑通风良好、周边绿草茵茵、洗手间极尽人性化设施、环境卫生整洁,最难能可贵的是师资雄厚。在我们文学班和诗词班,师生们常常是入了迷,意犹未尽,全然忘却了下课的时间。
我终于圆了上大学的梦想,虽然它对我来说,虽有些迟到了,但我的内心是感动的:在老年大学上学的这几年时间里,我的生活在温馨中又激起了千层浪花,我幸福着它所带来的幸福,温暖着它所带来的温暖,无悔青春,未来从容。我知道这种甜蜜的生活来之不易,我感恩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感恩迟到的大学让我如沐春风、继续踏浪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