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霞
晋江草庵,建于宋绍兴年间,初为草筑故名草庵,后改石质建筑,是全国仅存的摩尼石雕遗迹。
深冬时节,庵前的梅,光秃秃的枝头朵朵梅花傲然绽放,有粉色的,有白色的,为这令人畏惧的严寒增添了几分生机。我顺着台阶而下,走近去赏,花开十瓣,层层叠叠,片片芬芳。稀疏的游人迎着寒风,或独站,或相拥,欣赏这绽放的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也许不仅仅是赏梅,更是被梅坚忍不拔的精神所吸引。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让芳香在身体里游走,感受自然的疗愈力量!
梅园旁边,是两棵古桧树。一棵主干被从中劈成两半,黝黑的枝干如久远的铜柱,两岔一东一西,分道扬镳。岔路尽头向上擎起,托举着郁郁葱葱的树冠,两岔的枝杈都向内生长,树梢环抱缠绕在一起,整棵树就像一位壮士张开双臂,擎起一片碧绿的天空,形成奇特的景观。在阳光的照耀下,繁密的叶子绿得可爱,绿得鲜嫩,丝毫没有冬天的气息。风一吹,轻轻摇曳,诉说着千年草庵的秘密。另一棵是在一次台风中被吹倒,躺在水渠旁。风吹日晒,原来的枝叶都慢慢枯干,脱落了,只有古铜般的树干静静地躺着。但他的生命并没有停止。根部长出一株新树,尾部也长出了一株新树,如今都只有碗口粗细。两树光滑笔挺,枝叶茂盛。老树横躺着,挑起两个新的生命。新叶子在阳光下跳跃、奔跑,充满新生的喜悦。两棵古桧树就这样一生二,二生四,繁衍不息,任他狂风暴雨,不屈地活着,屹立千年,和草庵共荣辱。
与千年的悠久相对比的是宽阔平坦的草地上那些鲜活的身影,一群孩子正在草地上玩耍。他们穿着红的、粉的、黑的、白的衣服,提着虎年的灯笼,有大大的福字,有五颜六色的炮仗,还有写着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的正方形灯笼。孩子们手拉手,嬉戏玩乐,追逐打闹,一张张活泼可爱的笑脸,就像春天里娇艳的花在开放。家长们有的温柔地注视着孩子;有的拿着手机在旁边捕捉精彩的瞬间,记录孩子成长的足迹,笑意不经意间从他们的嘴角流露出来。我温柔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想到了我们家小石头,竟不由得心生欢喜,想着有机会也带他来走一走。
走过那块关于宋代黑釉碗出土的铭碑,就是出土黑釉碗的水井。经考究,刻有“明教会”三字的黑釉碗是宋代泉州摩尼教的珍贵文物,现已成为晋江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属国家一级文物。沿着石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石亭,亭中有尊“钱太爷”的石雕像。石亭右边有一块“海上丝绸之路”考察团成员签名碑立在葱茏的绿色植物中。石亭的左边就是我国唯一仅存的摩尼教寺庙——草庵。站在这座石构歇山式建筑上,看着草庵已经脱漆的木窗,却有一种亲切的心藤在我心中爬了上来,仿佛有一些东西开始苏醒发芽。
十四五岁时,老师曾带我们来过草庵,那时候草庵大门是充满年代感的朱红色,散发着浓重的古朴气息,色泽鲜亮,大门上方“草庵”两字是金黄色,黑色的底。转眼间30年过去了,经过时间的侵蚀,草庵的门窗外皮有些已经剥落,最上方甚至被熏成黑色,显得老旧,就是大门两旁那对楹联“皆得妙法究竟清净,广度一切犹如桥梁”已由红色改为金色了。
跨过门槛,工艺精美的摩尼光佛端坐在石壁神龛的宝莲上,目光慈祥,清明亮澈。据资料显示,世界各国摩尼教的遗迹都已经湮灭,草庵的光明佛是世界仅存的摩尼教教主石刻造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在考察南丝绸之路时,认为发现草庵是整个考察的最大发现和价值。草庵的历史价值和学术价值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和不可替代的。我手拈三根香,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的小垫子上,祈福的话语在心中流淌。
从庵门左边小门出来,你会看到庵后半山坡有一块摩尼教偈语摩崖石刻: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无上至真,摩尼光佛。明教会已然不复存在,教徒信众也不复存在。今日之草庵,以其神秘悠远的面纱,吸引着一批批香客。
随着季节的更替,万物秩序般地轮回,我想起了佛所说的一句话: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轻展时光的素笺,从烟火中走来,日子干净温暖,但愿一切都宛如初见般美好。
冬日,晨。与清凉的风同行,与温暖的阳光同行,文友与我走在草庵的烟火里,踩着石板路,有暗香浮动,步履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