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林超连王菲娜文/图
八月中旬，正值末伏时令。从南安市区驱车赶往山城蓬华，需要近一小时车程。如果要到最偏远的路荇村，时间就更长了。由于山路蜿蜒崎岖，路面又极其狭窄，这个位于安、南、永三县交界的小村庄鲜有外人到访。
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村屋里，住着不超过200个村民，这些村民多数是留守老人和儿童。出生于1971年的洪明春，是为数不多至今仍坚守在路荇村的村民之一。从1991年师范毕业回到家乡任教至今，洪明春不是没想过离开。但他比谁都清楚，一旦村里没有一个老师，孩子们要走出深山就更难了。
“山里的孩子们需要我。”为了这个信念，洪明春三十年如一日扎根山村教育，哪怕学生数锐减到只剩3人，他对山区教育的热忱从不曾消弭。30年里，他把自己的青春韶华揉碎，撒在这座无人问津的小山村，也撒在渴望读书的山区孩童们的心中。因为这份坚守，今年7月，他被评为南安市第二届“最美教师”。
放弃“诗和远方”扎根乡村
洪明春可能已经忘了31年前自己师范毕业时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却对初到路荇小学时孩子眼里对知识的渴望记忆犹新。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91年，南安师范学校毕业的洪明春提着行囊，回到了养育自己长大的小山村，并被安排到路荇小学教书。放眼整个南安，始建于1946年的路荇小学也算是一所老校了。但当时学校条件简陋，仅有一栋破旧的教学楼，师资也相对匮乏，不过这并没有动摇洪明春的决心。哪怕他被安排一星期上24节课时，也没有一丝怨言，而是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那时候的老师没有什么明确的学科之分，要教语文，也要教数学，甚至也要教体育。”洪明春每天要备很多课，工作节奏十分紧凑。不过，他很快在纷繁的教学任务中找到自己的工作节奏。
在洪明春的课堂上，鲜有师者的严厉呵斥，反倒是充斥着鼓励与赞扬。他坚持把学生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孩子们交流，也总是秉持友好、平等的立场，尤其是对待学习成绩较差的学生，他会用爱心、耐心、恒心感化他们，在营造相互关心、相互照顾的氛围，通过全班的力量，让孩子感受到班级温暖，消除厌学心理。
“山里娃十之八九是留守儿童。孩子的父母大多在外打工，由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带大。”洪明春知道，这些孩子更渴望得到老师们的关爱。因此，在孩子面前，他不仅是老师，还以一种更亲切的身份——父母和亲人来对待他们，他不只是教书，还付出真心实意的爱，让学生快乐学习、成长。
洪明春还记得自己曾经教过一个名叫振华的男孩。在别人眼中，小振华上课纪律松懈，课下性格怪僻，与同学极不合群，而且爱与同学打架。他的这种行为引起了洪明春的注意，于是他及时地对振华进行了家访。
家访中，洪明春了解到振华这种性格形成的原因。原来，孩子妈妈长期在外打工，自己与残疾的爸爸相依为命。因为缺少母爱，才形成了这种性格。得知真相的洪明春内心一酸，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总是刻意地去关照这个孩子。找到机会，他也总会在班里表扬振华如何聪明能干、如何懂事孝顺，让同学们改变对他的误解。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振华犯错的次数越来越少，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和同学相处得越来越好。
“教学无小事，育人需精心。”洪明春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30多年来，洪明春碰到了无数有各种问题的学生，无论是智力条件低下的，性格孤僻内向的，无论是家境极端贫困的，还是家中飞来横祸的，在他眼里，孩子都只有一个身份：他的学生。
为此，他总是把德育工作放在教学工作的首位，既教书又育人，使班上的孩子都能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而面对着部分贫困的学生，收入不高的他哪怕力量有限，也会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并积极联系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开展帮扶活动，帮助学生渡过难关，完成学业。
课后服务一个都不能少
2002年8月，洪明春开始担任路荇小学校长。除了教学，他每天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完成学校行政管理工作。
作为偏远山区学校，哪怕学生不多，老师也少，但洪明春不甘落后，依旧坚持规范管理。学校先后荣获福建省义务教育标准化学校、泉州市小规模管理标准化学校、南安市语言文字规范达标学校、南安市平安先行学校、南安市安全标准化学校、南安市平安校园等荣誉称号。
大概从2012年开始，随着村里外出工作的人越来越多，路荇小学的学生数逐年锐减。10年时间里，学校的学生数从最高峰时的200多名学生，到如今仅剩下3名学生。
对此，洪明春倒是十分乐观。“看到很多孩子没来报到，我们就去家访。发现这部分学生大多是被在外打工的父母带出去了。孩子能走出去，到大城市接受教育，我觉得这也是好事。”
但摆在眼前的困境是，当下学校学生数只有3人，学校还有继续办下去的必要吗？“只要还有学生，哪怕只剩一个人，我也会坚持下去。”洪明春对此很笃定。
洪明春的这份坚守，在一些外人眼中却是难以理解的执拗，因为学校被撤并是迟早的事儿。只有洪明春知道，这是他的初心，他乐此不疲。
2021年，“双减”政策落地以来，很多家长对课后延时服务的呼声越来越高。尽管地处农村，学生数又少，但路荇小学在课后延时服务上却坚持“一个都不能少”。“学校几个孩子大多数家庭条件不太好，几乎都由爷爷奶奶带，在作业辅导上比较吃力，所以我们就考虑到把课后延时服务做起来。”洪明春说道。
学生虽少，学校的条件也有限，什么样的服务项目更适合开展？洪明春为此绞尽脑汁。11月初，他和代课老师李连凤两人合计了一下，列出了一张课程表。从周一到周五，每天中午的作业辅导和自主阅读从不缺席，每天下午的课后兴趣小组，涵盖了美术、书法、计算机、体育、音乐五大学科领域。
山村学校条件不比县城，很多项目的开展中，洪明春只能从学校和学生的实际情况出发，挑选一些比较适合孩子们的项目。比如说美术兴趣小组，以剪纸、折纸为主；计算机则是让孩子们熟悉电脑的基础操作；音乐课请来了村里老人协会会长洪振声，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唱词；体育类项目则是球类和跳绳等项目，虽然简单，但三个孩子也是乐在其中。
丰富多彩的课后活动，不仅让孩子们学有所长，而且让她们愉悦身心，快乐成长。“只要孩子们感兴趣，也有需要，我们就会一直坚持下去。课后延时服务，一个也不能少。”洪明春说。
再过两年，学校的关停是洪明春无法回避的事实。谈及此，尽管略有遗憾，但洪明春的回应却不无豁达。“时代在发展，该来的总会来。我在这里教了31年书，不就是希望孩子们能走出去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洪明春有些释然。
洪明春说，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三个孩子带好，至于将来怎么打算，等将来到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