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第一炉香》里葛薇龙对乔琪乔说,从上海回来,给他带糖炒栗子。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倾尽所有爱着的人。电影《第一炉香》评分并不高,有人说,许鞍华没有读懂张爱玲,张爱玲想表现的是纸醉金迷的社会人性被欲望驱使,而许鞍华却拍成了甜腻腻的爱情片。
可是,葛薇龙身上那卑微到骨子里的爱真的像极了张爱玲,或许张爱玲的愿望就是很简单,在秋天,爱着的人能够为自己带来一包糖炒栗子。
深秋的夜晚,寒风凛冽,手捧一纸袋子炒栗子,手有余温,口有香甜,心有欢喜。
张爱玲的另一篇小说《留情》里,半路夫妻敦凤和米先生因为米先生要去看望生病的前妻闹了不愉快。两人路上一路无话,敦凤停下车来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自然而然地把栗子交给米先生拿着,“他微笑着把一袋栗子递给她,她倒出两颗剥来吃。”“敦凤丢掉栗子壳,拍拍手,重新戴上手套,和自己的男人挨着肩膀,觉得很平安。”
两人的结合并没有爱情可言,守寡的敦凤想要找张长期饭票,五十多岁的米先生贪恋的是年轻的身体。可是,在这个冬天的晚上,并肩的两人是温暖的,就像那甜甜糯糯暖暖的栗子。
“张爱玲爱吃糖炒栗子,每次回家路过栗子铺,总会放慢脚步,细细听师傅操着长柄铁铲炒栗子的‘擦擦’声,深深嗅那桂花糖和砂子混合散发的香气。”只是,她却没能遇见愿意为她拿糖炒栗子,为她接栗子壳的人。
深秋夜晚的栗子格外的香甜,用粗砂炒栗子,远远地就闻见香味。以前在泉州读书的时候,温陵路整条街走过去有无数个炒栗子的摊子。一口大铁锅支在煤炉上,老板用一根大铁锨用力地翻动粗砂,栗子香混着煤烟味,栗子壳已经用刀割开一条缝,不停翻动,黄灿灿的栗子肉争先恐后地欲冲破栗子壳,开口最大的,也最香甜。也有蒸栗子的,放在一个个小蒸笼里,栗子开着口,笑得欢实,但味道没有炒的香。
糖炒栗子似乎是栗子最经典的吃法,但汪曾祺却说家乡有生吃栗子的,“新摘的生栗子很好吃,脆嫩。”“把栗子放在竹篮里,挂在通风的地方吹几天,就成了风栗子,吃起来更为细腻有韧性。”
栗子做甜是常见吃法,但也有做成咸的,梁实秋在《栗子》中说:“在栗子上切十字形裂口,在锅里煮,加盐。栗子是甜滋滋的,加上咸,别有风味。煮时不妨加些八角之类的香料。”咸吃的倒没有吃过,但总觉得加盐后的栗子就不是栗子了。在深秋吃栗子,要的不就是那种暖暖甜甜的感觉吗?
所以,读到“白糖桂花煮栗子成了路边小店的无上佳品”时,真的要流口水了。徐志摩说,每当秋后必去杭州访桂,吃一碗桂花煮栗子,真是一大享受。
栗子磨成粉可以做成糕点,最经典的当是栗子蛋糕了,但市面上好像没有。所以,我就只能“望书止渴”了,比如《半生缘》里的凯司令西餐厅里的栗子粉蛋糕。
当年的上海凯司令全城仅此一家,如今已成了如北京“稻香村”一样的连锁西饼店。只是,三次到沪,每次都行旅匆匆,未见真颜。那么,在这个秋天,就再许一个甜甜暖暖的栗子心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