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剑青

    老牛已经很老，老得像山岗上那一株当春天如约而至，还不见绿叶萌芽，一棵沉睡着的枯树，皲裂的树皮毫无生机，如同老牛那一副被汗水浸渍、被重负折磨的身板，瑟瑟寒风中，老牛的双眸里，呈现山岗下那一片土地，那一片曾经奋斗过的、留下淋漓汗水的土地。

    春天里，茁壮成长的信念如雨后翠竹节节拔起；夏天里，红红火火的激情如阳光般猛烈灿烂，一步一个脚印地挺进中，拥有充实的日子，拥有耕耘的回报，拥有丰收的喜悦。想着这一切，老牛眼里有些微湿润。

    眼前这一片绿色葱茏的土地啊！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活力，充满着成长的渴望。老牛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可老牛心中也有了些许的寂寥无奈，因为在下一个春天来临时，也许他就再也不能下地耕作了。

    不久的将来，所有的这一切都将连同它的笑，它的歌，深深地埋进松软的土地里。

    老牛很老了，它的身躯如干柴嶙峋、突兀，山岗上长满嘴边的嫩草不再唤起它的食欲。胃里反刍的只有那过去的岁月，一波又一波的，翻卷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它缓缓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着一路走来的风尘仆仆。

    悠悠蠕动着的嘴唇，仿佛在自言自语着，诉说着遥远时光里田野上的故事，关于汗水，关于奋斗，关于耕耘，关于拼搏，关于丰收，关于虫害……讲也讲不完，说也说不尽。

    夕阳西下，天边云彩缤纷，绚丽多彩，老牛长长的“哞”了一声，那是庄严的鸣叫，那是对土地的深深眷恋，那是最后的诀别。

    从山的那一边传来的阵阵回声，那回声雄浑而深沉，那回声饱含浓浓深情。

    就在这样的时刻里，老牛庄严地走完了它辉煌的一生。

    大地应该记住，山岗应该记住，田野应该记住，庄稼应该记住。曾有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来过，曾有一位情同手足的兄弟来过，曾有一位默默无闻耕耘着的同志来过……

    自然界的舞台上，一颗闪耀的明星悄然陨落，第二年，大地以殷实的收获，人们以醇香的美酒祭奠老牛，大地为老牛立碑，田间地头，时时涌动着感动，时时传扬老牛的奉献精神。在人们的心中，老牛从来就没有走出它辛勤耕耘着的田野，从来没有走出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