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培瑜
午夜,被溜进窗帘缝隙的一束光闪了一眼,便辗转难眠,倚窗望去,天暗如渊,月弯似钩。
在这小城数十年,我日复一日地奔波忙碌,被淹没在这城市的喧嚣里。或许,我该去看看这城市的夜色和晨曦,看看那喧嚣以外的宁静和素美。我被突然冒出的念头拉住了,何不踏月而出?
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许久,看看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多钟。起身,叫醒熟睡的家人,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驱车向海边。夜色苍茫,熟悉的路上,却不是熟悉的时间,景象似疏似熟。
早餐店已灯光点点,里面晃动着忙碌的身影,有早起的人,也有夜归人吧。微风送来轻轻的低语,入耳之时,隐约难辨,可在这沉寂的夜色里,却倍感亲切。
幽静的文曾路弯弯绕绕地伸向深邃的大海,两旁的三角梅,挨挨挤挤,清新挺拔,月光倾泻于上,竟觉得比白天更柔美。穿行在这条路上,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轻松感。
走到松软的沙滩上,余温未褪的细沙,纷纷爬上双脚。涛声阵阵,海浪拍打着那高高的岩石,哗哗啦啦。海风扑面而来,咸咸的,黏黏的。远处闪烁着微光的灯塔立于海上,翩飞的海鸟掠过水面,或者它们远渡重洋才归故乡,或者它们是栖息在自己生长的故乡,此刻它们围绕着灯塔,嘤嘤着,互诉衷肠。
仰头望去,深色的天幕好像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约莫过了半小时,天幕突然像有人悄悄掀开一条小缝,从中间透进一点点金色的霞光,瞬时,云儿开始飘过来凑热闹了,在那霞光旁边,伸展舒卷,仪态万千。又过了一会儿,天幕的宽度越拉越大,天渐渐亮起来了,霞光的颜色也丰富起来了,白的、金的、紫的,那弯月也随之不见了。海那边的城市、群山也渐渐在薄雾中苏醒了。那霞光染得到处金灿灿的,亦幻亦真,仿若置身在一个我不曾到过的空间里。忽然,太阳的一角从海天连接处探出一条金边,那金色铺满了一整片水域,星星点点的路,蜿蜒着,直到我的面前。是的,这无疑是太阳向我伸出的手,顿时,所有黑夜带来的未知和恐惧,刹那间消失殆尽。
海边的人开始多起来了,堆沙堡的孩子发出阵阵笑声,就连海鸟的声音也变得清脆了,太阳再也不躲躲闪闪了,它大步从天边一跃而起,周围的海水全被染红了。唐代诗人韩偓写的“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大致便是如此吧!温柔的红云扬起鳞爪,一切变得活泼起来了。此时,所有的景物无不是美丽的、灵动的,让人心生雀跃,欣喜莫名。
我的心虽无法像大海那般容纳百川,也无法像太阳这般光彩耀眼,可一想到它们永恒的奔腾不息,就让我心潮澎湃,热泪盈眶。静静思忖,好多时光,我都身处熙攘人群中,步履匆匆,却忘了在被阴雨压得喘不过气时,还有热情的太阳和宽阔的大海,它们是容得下我所有的忧伤。
“你知道洛杉矶凌晨四点钟的样子吗?”科比的名言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朋友,偶尔起个大早吧,感受一下这无边的夜色和晨曦,感受一下这熟悉而陌生的景象。能解这时间惆怅的除了碎银几两,还有那隅广阔的天地和初绽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