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棠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阙《水调歌头》传唱了近千年。中秋夜，月团栾，人天涯，便纵是达旦欢饮，不知今夕是何年，最念还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时候，不知别离，不生愁绪，盼中秋只是为了有月饼可吃，有柚子可摘。母亲是个非常重视传统节日的人，但凡节日该有的，即使是家中经济再困难也一定会备下。每年中秋，母亲都会买块月饼，选个最大的柚子摘下来。晚饭过后，将月饼和柚子在院子里摆上，点香请月娘娘先尝，然后便会将月饼和柚子分与我们。那时候，家中兄弟姐妹多，通常一块月饼要切成八块，每个孩子只能分得一小块月饼和一瓣柚子，但这足以让我们开心满足了。分得月饼便急急地举着它出门，呼朋唤友去追着月亮跑。那时我们常举着月饼唱：月光光，月华华/秀才娘，快纺纱/织块布，扯片霞/秀才娘，快绣花/做新衣，煮新茶/秀才郎，快回家。唱完还不忘加一句，月娘月娘，我有饼，快下来请你吃饼喽。然后，对着月亮举起手中的饼，邀月食饼，再放入自己口中咬上一小口，满心里都是欢喜。那心情与古人邀月对饮，满腹心事是不同的。这是孩子独有的纯真与快乐。那时，我只觉得这童谣

    朗朗上口，有月光，有秀才娘子，又织布又绣花，稚嫩的童音念唱出来，特别的欢喜美好。长大后才知道，童谣里唱的是日日夜夜的思念，是盼着人月团圆的美好愿望。因为团圆太美好，因为相思太苦，分明想着念着盼着，却又不敢碰触，唯有用最纯真的童心，最干净的童音唱起来，才能减轻那忧伤的味道，才能少几分愁滋味。

    在最好的年华，读中秋诗，读月亮句，自动筛选剪摘喜欢的句子：“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清”“尘中见月心亦闲，况是清秋仙府间”等。那时闲愁、清愁、忧愁……统统与我无关。那时，是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登高望远，或强赋新词的少年。弦月，是古书上的箜篌，偶尔遮月的云彩，是她柔美清澈的弦音。满月，是临窗而坐女子的妆镜，可描娥眉，理青丝。举头望明月，不是思乡亦不是相思，只是为了约见美好。在阔朗晴空里聆听星星与月亮的对话，寻找诗词中人约

    黄昏后的小欢喜。月圆月缺都是欢喜与美好。

    年岁渐长后，见多了生离死别，渐生烦忧，渐滋愁绪。孩子远游上学，心里少不得牵挂。年老的父母到了约定的时间没有来电话，心底就开始发毛，坐立难安。亲朋好友若久无信息，心底便开始牵挂。如今的我，像多年前的母亲，觉得生活需要十分的仪式感，元宵的汤圆，端午的粽子，七夕的糖粿；中秋的月饼……都需要按着时节备下，因为这些都饱含着一代一代人美好的愿望。

    月到中秋时，圆的柚子是“有去有来”的祝愿，圆的月饼是人月两圆的期盼。月到中秋分外明，纵是人千里，亦是同赏一轮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