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4版:九日山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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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挂灯笼

胡美云

“萤火虫,挂灯笼,飞到东来飞到西……”夏夜正浓,如水的月色,柔柔地倾泻在远的山、近的树上,白色的月光自带着些凉意,一点一点洗去白天残余的燥热。

小小的我和二妹躺在旧旧的竹凉床上,在屋边的小院子里纳着凉,唱着熟悉的儿歌。竹床早已被岁月磨得发亮,竹节处泛着温润的光泽,透着清凉,偶尔翻身动一下便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应和着我们的歌谣。

院子的旁边是一块水田,水田里的秧苗长得茁壮葱郁,成了青蛙和小水蛇们最喜欢的栖息地。那些不停歇的蛙鸣声,还有小水蛇在水田里秧苗间游走时划动水的声音,和着我和二妹轻唱的童谣,远处的山影黑黢黢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得格外分明,山脚下零星散布着几户人家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静谧美好得如一幅水墨画。

“美云美云,我们一起去捉些萤火虫来吧,装在玻璃瓶里,可以当手电筒用。”隔壁比我大一岁的金凤兴冲冲地跑到小院里,跑到了我与二妹躺着的竹凉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细颈大肚子的玻璃瓶,朝着我们得意地晃着。那玻璃瓶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瓶口还系着一根绳子,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坐在竹床边为我们赶蚊子的母亲停下了手,收起轻轻哼唱的黄梅戏,笑眯眯地说:“你俩起来去和金凤玩一会儿吧。”

有了母亲的允许,我来不及等二妹起身,就急慌慌地冲进屋找玻璃瓶了。但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瓶子,急着去玩的我也没有耐心再去找,干脆跑到灶口边摸出一盒火柴,把火柴倒了出来,拿了空盒子就急匆匆跑到院子里,和金凤一起跑出小院到田埂上捉萤火虫了。

夏夜的萤火虫真多啊,忽明忽暗地飞在乡间田埂道上,停在田埂边的枝蔓上,引着小小的我们一路欢奔着,一路惊呼着。那些萤火虫的光点时而聚集成群,时而四散飘零,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凡间。田埂两旁的草丛里,蟋蟀和纺织娘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与蛙声交织成夏夜的交响曲。偶尔一只受惊的青蛙扑通跳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搅碎了倒映在水中的月影。

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看中的萤火虫后面,寻着最合适的机会下手捕捉,眼神是那么专注,脚步轻巧得像只轻灵的小猫。

顺利抓到萤火虫的人又跳又笑:“我抓到啦,我抓到啦!”没抓到的人则语气沮丧:“刚刚我明明罩住了啊,怎么没在手上呢。”只是这样的快乐和懊恼对于孩子来说,来得快去得也极快,随着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从眼前闪过,我们又开启了下一轮捕捉。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沿着田埂走了很远,回头望去,家中的灯火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点。夜更深了,露水渐渐重了起来,打湿了我们的裤脚和布鞋。“回去吧!”金凤突然喊道,指着家的方向,“我妈在喊我了”。

果然,远处传来大人呼唤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我们恋恋不舍地往回走,手里捧着各自的“战利品”,萤火虫的光芒在我们的指缝间流淌,像是握着一把会发光的糖果。我们唱着那首熟悉的萤火虫歌谣,一路开心地笑着、跳着,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许多年后,每当看见萤火虫,我总会想起儿时的那些夏夜。那些小小的萤火虫,那些微弱却执着的光亮,就像记忆深处永不熄灭的灯笼,照亮了我回不去的童年,就像一个遥远的梦,温婉着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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