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3版:九日山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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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菜头粿

    李艺群

    接到放学的孩子,天已擦黑,走在窄窄的内街,阴冷透骨的穿堂风,从纵向的巷子蹿出来,吹得人身体瑟瑟发抖。寒风裹挟着油炸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与孩子异口同声地喊出:“菜头粿!”拉紧孩子的小手,转身拐进巷子。摊前,男人专注地用特制的长筷子,夹着一条一条的菜头粿翻面。菜头粿在锅里与热油来了个激情碰撞,“嗞嗞嗞”地唱着歌。女人利索地切菜头粿、装袋子、拿蘸料、放竹签,再递给客人。又冷又饿,吃上一口热乎乎的菜头粿,整个人都暖和了。

    菜头粿又称菜粿、萝卜糕,切成三角形的,也叫三角糕,主要材料是大米和白萝卜。大米洗净,提前浸泡一天,磨成米浆。重手的萝卜水分多,去皮刨成丝,加盐巴腌制,经过腌制的萝卜去了苦涩,更加清甜。萝卜丝与米浆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加入适量的盐调味。蒸笼里铺上粿巾,把萝卜丝与米浆倒入粿巾中,大火蒸熟。冷却后的菜头粿即可食用,切条、切块,或切三角形,下锅油煎至两面金黄,口感更佳。

    在寒风凛冽的冬日里,人们总渴望用美食来温暖身心。菜头粿就是冬日独有的馈赠,能够让我在寒冷中感受到别样的温暖与幸福。

    上小学时,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卖菜头粿的摊子。那个年代,车少路宽,摊子就摆在主人家门前的街边。一块从门上卸下来的门扇,绛红色的油漆,六七成新,平放,用竹支架撑着,就是长方形的大桌子。加上几条长板凳、一个炉子、一堆劈得长短一致的柴火。很简易的一个摊子,每天下午四点多开始营业。天阴沉着,寒风刺骨,柴火在炉子里烧着,炊烟袅袅,让人有一种到家了的错觉;菜头粿在锅里煎着,香味乘着风,满街飘荡,不断钻进路人的鼻孔,勾人馋虫。每天路过摊子,都想坐下来吃一条菜头粿,无奈口袋总比脸干净,只能偷偷地咽口水,吸吸鼻涕,假装着急回家,快速地跑过摊子。

    一天,常与我结伴回家的雪月同学,拉着我往摊子前一坐,说要请我吃菜头粿。挨着板凳坐下时,我既兴奋,又害怕。兴奋很快可以吃上垂涎已久的美食,害怕吃完之后,雪月没钱给老板该怎么办。心里正慌乱时,雪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两毛钱纸币,对老板说:“一条菜头粿!”一条菜头粿两毛钱,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两毛钱对小孩子来说,绝不是能轻易拥有的。

    菜头粿很快端上桌,一长条切成六个小块,装在浅浅的白色碟子里,还配一小碟番茄酱。表皮金黄的菜头粿,看得我们直咽口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往嘴里送,再夹起一块。一条菜头粿,很快被我们囫囵吞枣地消灭了。看着干干净净的碟子,才发觉吃得太快,竟然没吃出菜头粿的味道。雪月呼唤老板:“再来一条。我们说好这次要慢慢地吃,吃出具体的味道。”第一块,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再夹一个,内馅洁白。再夹一个,外酥里嫩。吃完发现我们遗忘了那碟深红色的番茄酱。

    雪月又一次掏口袋,我紧紧地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掏钱。雪月说:“还有四角钱,干脆都买了算了,咱也一次性吃个够。”我说:“不行。我们的父母每天干活赚钱不容易,我们攒零花钱也不容易。”“是我在城里上班的外公给的零花钱,再攒就有。”看着绿色的贰角,一股友情的暖流悄然而至,在心底荡起阵阵涟漪,让我感到莫名的感动。

    那一天,我们很奢侈地消费了八角钱,吃了四条菜头粿。终于尝出了菜头粿的味道,外酥里嫩,口感柔软鲜美、软滑,咀嚼咽下后,清甜的萝卜还在嘴里回甘。

    甜蜜软糯的烤红薯,香气四溢的糖炒板栗,香脆可口的糖葫芦,滋补养身的羊肉汤,热气腾腾的火锅……都是冬天的美食,但我最惦念的还是菜头粿。惦念菜头粿本身的味道,更惦念其背后的记忆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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