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宗植

    古老的大院门前，有一口2700多平方米的古塘。古塘呈椭圆形，由青色硬石细砌而成，典雅别致。塘中碧波荡漾，绿意盎然，与庞大精巧的大院相映成趣。

    古塘的所有权归刘氏家族共有。记不清何年何月起，月嫂子在古塘养起了草鱼，每年交租金4000元。大伙将这笔钱作为奖学金，奖励给每年考上大中专院校的山村学子。大伙说古塘到底是利用起来好，既净化了环境又养育了人才。

    后来，古塘出租实行投标，刘小勇就中了标。刘小勇比月嫂有灵性，不但养草鱼，还养鲤鱼和鲢鱼，他管这叫“立体养殖”。夏日，塘水明亮透彻，鱼虾见底。鱼儿忽而在水底追逐嬉戏，忽而浮出水面排队畅游，煞是乐人。

    年末，刘小勇雇了三辆拖拉机，将鱼拉到县城出售。黄昏时分，刘小勇沮丧地回到村里，连呼养殖蚀了老本，鱼儿在途中死了个精光，只好赔本“大放血”。

    有人说刘小勇到底没有发财的命，有人却说那鱼原本就没有死，而是通通卖给了鱼贩子，1.5万多元票子，稳稳当当进了小勇的兜儿。刘小勇说，鱼苗就买了2000多元，没有赚头，古塘租金实在拿不出，明年有了好的收成一齐补上。

    刘小勇不交租金，大伙拿他没有法子，都是自家兄弟，还能扒了他的皮不成。

    秋天，山村又有几名学子考上大学，人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唯有小勇闷闷不乐。这年头咋了，进大学如进茅坑般容易。

    刘小勇日渐烦躁，巴不得山村发生地震，把那古塘给震塌。

    果然，当日夜里，狂风四起，大雨滂沱。刹那间，暴风骤雨吞噬了整个山村。刘小勇从噩梦中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拉开古塘渠道上的闸门，把洪水排入河中。

    谁知，水位升高，闸门长久不开，此刻被卡死了。刘小勇费尽吃奶的劲儿，闸门竟丝毫未动。刘小勇无奈，敲了几户人家的大门，可谁都说身子闹着病，秋水冷着哩，实在帮不上忙。

    唯有月嫂子闻声而至，不料在渠前跌了一跤，断了胳膊。

    顷刻，洪水如发狂的猛兽，在古塘里横冲直撞。

    古塘的鱼儿泡汤了。刘小勇沮丧至极。

    好些日子，刘小勇干活早出晚归，没事不出家门，害怕遇见村人。

    一日，刘小勇突然交出古塘的全部租金，分文不少，令大伙乍然一惊。

    以后的许多年，古塘不再有人租用。大伙愿以最初4000元的租金租给刘小勇，可刘小勇却说：“谁还敢租用古塘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天长日久，古塘便荒芜了。古塘杂草丛生，垃圾漂浮，塘水污浊，夏日竟生出蚊子来，乱纷纷嗡嗡飞舞。大伙都巴望能有人出来承包古塘，但就是无人敢包。

    这年三月，三十好几的月嫂子，忽然租用了古塘，年交租金6000元。

    月嫂子忙乎了近一个月，把古塘清理得干干净净。古塘有了蓝天白云，有了太阳和月亮，有了蜻蜓和彩蝶。

    月嫂子当着大伙的面说道：“咱若逾期不交古塘租金，便是狗娘养的！咋说这古塘也不能让它再荒芜了。若是古塘遭了天灾，谁胆敢袖水旁观，瞧着咱月嫂子出丑，那就扒了谁的皮……”

    长相清秀的月嫂子，平日里斯斯文文，此刻却语出惊人，令汉子们惊愕不已。

    在月嫂子面前，山村的汉子们羞愧无比，自叹不如。

    刘小勇则脸上热得肉熟，泪水簌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