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4版:风物志 上一版   

杂咏番薯恤民苦兴办新学强家国

    《甲戌乙亥两游九日山诗册》中收录了温陵弢社成员两游九日山所作的诗。

    位于鲤城区金鱼巷的吴桂生故居。

    位于丰州镇溪口纳凉处。

    吴桂生与温陵弢社成员曾两次游览九日山。

    苏清彬

    人物 吴桂生

    吴增(公元1868年—1945年),字桂生,自号养和居士,又号古丰州人,南安丰州埔头村人。清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中举,光绪三十年中进士。曾任清源书院山长,内阁中书等职。在京为官目睹当时的朝政腐败,慨然辞官。辞官后从事教育逾50年,足迹遍及泉属及南洋各地,对创办新式公立中学堂卓有贡献,是近代泉州创办新式教学先驱之一。著作有《泉俗激刺篇》《蕃薯杂咏》等。

    遗迹 吴桂生故居

    吴桂生故居位于泉州鲤城区金鱼巷,是一座三开间三落双护厝,厝内以小巷相隔。小巷俗称“火巷”,是为了防范火灾殃及比邻而特设的。小巷比邻的两家有数个相对的小门,门上搭盖了红瓦屋顶相连。

    说到番薯,大家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但提及番薯诗,却可能鲜有听闻。

    80多年前,南安现实主义诗人吴桂生,却对这一外来物种情有独钟,4年时间连续创作番薯诗近200首,以此集结中国第一部即物寄意、以诗咏薯的专著——《蕃薯杂咏》。

    通过诗歌,历历可现吴桂生爱国爱民之精神。1937年,他在一首诗中写道:“米价日高可奈何,薯根咬得日能过。台湾割去粟仓破,无汝人将饿死多。”彼时,泉州地区素以台湾米供应为主,台湾被日本侵占后,泉州出现粮荒。出身贫寒的吴桂生知道饥饿的可怕,在体恤穷苦民众之时,回想起40年前,泉州沿海各乡造船往返台湾运输大米的盛况,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清末最后一批进士,吴桂生个性鲜明,借诗直抒爱国情怀、安贫乐道,独树一家诗风。尤为值得称道的,还有他对泉州新式教育的卓越贡献。

    以诗寄怀

    重阳过后,再游九日山,别有一番体验。前不久,这座被誉为“山中无石不刻字”的历史名山,又多了一张新名片。游客慕名而来,打卡这个“泉州:宋元中国世界海洋商贸中心”遗产点之一——九日山祈风石刻。

    仰望山中石刻,思绪仿佛飘回了1934年。那一年重阳节刚过5天,九日山迎来了一群特殊的游客,20多位泉州诗人组团来访,留下了不少诗词作品。次年重阳节,众人意犹未尽,再次登高凭吊。

    在丰州出生的吴桂生自然不会缺席,他在诗中写道:“昔年此地他乡去,今日来游九日山。九日山头作重九,一尊菊酒笑开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在另一首诗中却说:“满目河山景不殊,辟灾且复佩茱萸。凭君莫洒新亭泪,沧海桑田何代无。”时逢乱世,满目疮痍,吴桂生百感交集。

    1934年、1935年,彼时中日民族矛盾持续激化,局部战争陆续出现,烽火在国内逐步蔓延。爱国华侨黄紫霞希望组织温陵弢社诗人登临九日山,唤起大家爱国爱乡之情,共同抵御外敌,振兴中华。

    温陵弢社是1933年8月,由苏大山等人倡建,意在复兴诗坛,振声泉南。此倡议立即赢得两位进士吴桂生、林骚的响应,继而曾遒等人纷纷赞同,弢社由是逐渐壮大。

    善写诗的吴桂生,以诗歌抒发其热爱祖国、关切民众之情,在泉州极负名望。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吴桂生极力为抗敌奔走,并写了《抗敌歌》宣传抗日救国人人有责。对妇女,他写道:“抗敌不必尽男儿,妇女抗敌古有之”,“事迹垂青史,声名远过奇男子”;对老年人,他写道:“老年无不爱子孙,国亡不若犬与豚”,“抗敌不必尽少年,老人抗战也宜然”。1945年,英美出兵太平洋,收复南洋群岛,他挥笔作诗:“比闻大复仇,西邻奋挞伐。指日复台澎,破竹势莫歇。复我旧山河,胸怀一开豁!”

    作为一名书生,吴桂生以笔为枪,以诗寄怀,成为近代名副其实的“爱国诗人”。

    最后进士

    站在九日山极目远眺,晋江流水蜿蜒荡漾,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吴桂生的家乡丰州埔头村,就在晋江上游双溪口附近。

    双溪口,东溪、西溪交汇处,两条支流在此汇合流入晋江干流。沿着溪岸前行,穿过丛丛芭蕉林,在一块巨石前,随行的南安文史爱好者王赞成停了下来,他指着崖壁上刻的3个大字说:“这便是吴桂生小时候的读书处——纳凉处。”

    这里溪面波光粼粼,清风徐徐,不愧是闲时纳凉的好去处。“纳凉处”系清代南安武进士傅奏启所题。在数百年的岁月里,随着水位上升,原本可容纳数十人的纳凉石洞已被溪水淹没,只余这方石刻无声地见证沧桑岁月。透过这块巨石,吴桂生的勤奋求学之路,逐渐浮出水面。

    吴桂生家世代务农,因连年灾荒,幼年随父移居泉州郡城金鱼巷谋生。因为家贫,吴桂生即便能进入私塾读书,但也是时读时停。15岁那年,父亲的骤然去世,让这位少年的求学之路被迫结束。

    第二年,吴桂生到胭脂巷一家杂货店当学徒。因酷爱读书,他在一次挑灯夜读时遭主人责骂,只好愤而归家,靠母亲为人缝补洗衣维持生计。两年后,他在一个私塾当老师,以勤工俭学方式谋生。

    或许是命运的眷顾,南安溪口进士傅国英十分赏识他的才华,自荐为师,授以经书,自此吴桂生学问大进。吴桂生25岁为官学诸生,34岁中举。过了两年,一举考中进士。

    吴桂生考中进士,至今说来依然充满传奇色彩。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由于庚子之变,北京贡院受到八国联军破坏尚未修复,中国古代科举史上的最后一次会试改在河南开封贡院举行。吴桂生与泉州举人林骚、林翀鹤、陈砥修4人结伴同行,由海路走上海,改江船上武昌,再搭新建成的京汉铁路至开封。

    好不容易抵达开封,在一所简陋客栈落脚时,小偷竟从土墙上挖洞进屋,将财物洗劫一空。四人跑到当地县衙报案,知县查明是赴试的福建举人被盗,不敢张扬出去,担心因会试期间防卫保安不力,丢了乌纱帽。知县一面派衙役查捕盗贼,一面折合纹银先予赔偿。因为要赶考,吴桂生一行也不再追究。

    会试后,吴桂生与林翀鹤兄弟感觉发挥不理想,自以为考不中,而且距放榜之日还有1个月。为节省费用,他们只得提前踏上回乡之路。吴桂生回到泉州后才知道,他与林氏兄弟三人均考中,但因路途遥远,来不及参加殿试,因此就成为未参加殿试的进士。

    清末泉州最后一批进士,成为吴桂生特有的光环。沿着鲤城区金鱼巷,一路往西,穿过窄窄的巷道,一座门牌号为“84号”的古大厝,就是吴桂生故居。从墙砖的斑驳和大门的古旧模样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修葺了。

    历经百年风雨、世事变迁,吴宅大门紧闭,整片故居已无当年的雕梁画栋。穿行在故宅里的窄巷天井,寻访湮没其间的逸闻轶事,令人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

    辞官兴学

    回到泉州后,吴桂生受聘为清源书院山长。清末新政期间,随着科举制的废除,各地纷纷创办新式学堂,泉州也兴起办新式学堂的热潮,新式教育进入快速发展阶段。

    光绪卅一年(公元1905年),吴桂生与蔡思煦、陈家楣等人,联合发起倡议创办泉州公立中学堂,并被推举为监督,成为泉州创办新式教学的先驱之一。4年后,他被钦点为“内阁中书”。吴桂生在京任职不久后目睹朝政腐败,慨然辞官归里,继续从事教育。

    面对列强入侵,吴桂生骨子里是不满朝廷的。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他与好友南渡菲律宾游览考察,因撰联文和演说语讽朝廷,文辞激烈,被清驻菲领事勒令回国。到厦门后又见帝国主义铁舰横行,洋人趾高气扬,甚为愤慨。

    强国必须强教育。1911年,他在泉州创办泉中中学。是年8月19日,武昌起义爆发,泉州随即光复,清统治结束。彼时泉州一时军政无主,社会动荡,地方人士自动组织保安会,推吴桂生为会长,负责维护治安,以迎接革命军的到来。在担任会长期间,吴桂生始终心系民众。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南安溪美盐局闹事,当局派兵剿办,吴桂生与蔡省斋积极从中调解,使事态平息,居民少受祸害。

    他为南安教育事业贡献同样不菲。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南安县知事马振理倡办“南安中学”,校址就在原丰州书院,这是南安创办的第一所中学。吴桂生被委任南安中学校长,当时的教师大多为清末举人、贡生,学生遍及晋南五县,为南安中等教育首开了先河。这一年,袁世凯与日本签订二十一条卖国条约的消息传来后,吴桂生亲率南安中学师生集会声讨,并联合泉州各界组织宣传队深入农村开展宣传活动。

    颇有声望的吴桂生,此后还担任泉州嘉福职业学校校长、泉州昭昧国学校长、泉州中学董事长,以及泉州公立学堂、培元学校、福建省立泉州中学等校国文教员,为社会培养大批人才。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78岁的吴桂生在病危之际留下遗言:“我能活着看到抗日战争胜利,也就心满意足了。”在吴桂生故居左右墙上,“胸怀中国”“放眼世界”依然清晰可见。尽管岁月流逝,这位南安诗人的爱国爱民情怀却日久弥坚。

    (图片由本报记者黄奕群拍摄,感谢王赞成先生对本次采访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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